一夜无事。
次日上午,医院附近的小公园里。
在光哥的陪同下,我见到了正藏在一堆老头老太太堆里打太极拳的齐恒。
瞅着他有模有样的摆拳踢腿,我心里暗道难怪他总能给人一种特别沉稳的感觉,敢情玩伴全是一些老古董。
“昨晚我照你说的去探望完他以后,他很直接的就问了我一句是不是你有什么新的鬼点子,看我磕磕巴巴,他就让我今早上把你领到这儿来。”
望了一眼齐恒后,光哥轻声解释。
“没毛病。”
我豁嘴一笑。
瓶底子有句话说的很对,千万不要自作聪明的跟屡次可以看穿你的人耍诈,只会消耗你在对方心目中信誉值。
而在我心目当中,齐恒这个人的神秘基本上跟瓶底子持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看透过他们,反而是我的很多小心思全被他俩给拿捏、掌控的死死的。
说话间,日头渐高,给公园披上暖光。
那群打太极的老人们也收了招式,结束了清晨的练习,但我注意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画面,结束之后有好几个老家伙全都凑在了齐恒的旁边。
而齐恒则一脸满足的跟他们探讨着什么。
“今天打的过瘾啊,还得多亏老部长您在前面领舞。”
“贺主任您的拳法也是越来越精湛了,尤其是那招揽雀尾,不是我捧着您说哈,让我再追五年也顶多只能到您半成的水准。”
“慢走啊李科,改天我还得向您好好讨教,之前我照着您说的方法练那式弓步贯拳,别说腰肌劳损真的好了很多,实在是太感谢了。”
同时面对几个老头,齐恒竟然可以有条不紊的跟每一位都对的上话。
过了不多会儿,老人们陆陆续续背起各自的小包,互相道别,随后迈着悠闲的步伐离去,公园里很快恢复宁静。
“齐哥的爱好真广泛啊。”
待所有人走远,我这才招呼上光哥迎了上去。
“齐哥,您喝水。”
光哥赶忙掏出提前买好的矿泉水。
“我喝算了,还是喝你们这个吧,不然真把自己整的满身老人味儿了。”
齐恒刚要举起自己的保温杯,接着又迅速改变主意,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咕咚咕咚牛饮几大口,这才满足的抽了口气道:“小龙啊,你现在可能还很难理解,等你到了一定的层次,就会发现爱好这东西有时候必须定向培养。”
“确实。”
我认同的缩了缩脑袋。
刚才听他对几个老头的称呼,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不少东西。
“怎么样,我听小光说徐七千的事情你已经搞定了?下一步呢,有什么打算。”
抓起搭在旁边树杈子上的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后,齐恒似笑非笑的看向我。
“哥,不瞒您说,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前路实在渺茫啊!我一直都想跟李廷主任靠近一点,奈何咱这儿水平、段位又都不太到位,所以想让您给支支招。”
我叹了口气苦笑。
“绿宗摩托车?”
齐恒再次拿毛巾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冷不丁出声。
“呃”
我当场一怔,随即重重点头道:“您觉得是条道不?”
“单从李廷的角度出发,这事儿如果被搅和黄了,你绝对大功一件,可是”
齐恒舔舐两下嘴唇上的干皮,沉声道:“算了,你要是有想法就去操作吧,需要了解什么资料晚点我找人拿给你。”
“可是什么齐哥,您把话说明白呗,靠我这猪脑子真猜不出来。”
感觉到他话里的欲言又止,我赶忙追问。
“小龙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齐恒伸了个懒腰,接着点燃一支香烟。
“我爸是工人,我妈我后妈给人打工。”
我迟疑着回答,不明白我的家事儿跟其有什么关联。
“不说小康家庭吧,吃喝肯定不愁,对吧?最起码你打小是在爹妈的陪伴下长大的,可你知道咱们崇市有多少留守儿童吗?为什么会被留守,因为咱本地实在是没有什么工作岗位,只能远走他乡,而绿宗摩托车厂如果建在了崇市,起码解决了数万人就业问题,最少可以保证好几万孩子不至于变成留守儿童。”
齐恒叹了口继续解释:“撇开彭海涛的人性不谈,他如果真能促成厂子的建设,对于大部分底层屁民而言绝对是种造福,当然了,我也坚信他有自己的小算盘,比如建设过程中赚取各种费用什么的,而他的成功也就意味着李廷失败,如果你想攀附李廷的话,就得舍掉心头的那点善意,什么几万人就业问题,什么留守儿童,全都让他们滚球。”
“呃,这”
听到齐恒的话,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搞破坏的我立时间也不再坚定。
是啊,关系到数万人的幸福,我难道真要为了一己私欲去搞破坏?那特么也太不是个人了吧。
“小龙啊,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想要在社会上立足,就得摒弃你的善良,几万人也好、几十万人也罢,他们兜里宽裕不会让你富足,更不会有谁会因为你的一念之善去感谢、去鼓掌,说白了与你何干?”
见我陷入犹豫当中,齐恒声音放缓道:“这干大事儿啊,你就要拿出喝了酒半醉的状态,不能太清醒也不能太理智,因为你一分析一判断,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事儿不准成,摆在你脸前的全是阻碍,许多事情不必想那么多,直接开干就完了。”
“那您为什么没有直接开干?”
我直不楞登的反问。
“我?”
齐恒怔了几秒钟,苦笑的摇摇头:“因为我想太多。”
“这事儿我真得仔细琢磨琢磨,干吧,实在不像个人,不敢吧,白白错过一次机会。”
我抽了口气实话实说。
“成,你慢慢思考,待会我让人把绿宗摩托厂投资人的信息给你送到医院,我还要去发展另外一个刚刚培养起来的爱好,得跟两个即将退休但仍旧很有能量的老哥哥下会儿象棋,就先失陪了。”
齐恒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拍了拍我肩膀头,语重心长道:“摔碎碗是学会洗碗的代价,跌倒了是学会走路的代价,不张嘴永远学不会说话,不下水也永远不懂得游泳,想结束的前提是得先开始,言尽于此,不论怎么选择你都没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