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钟。
平山镇,一栋二层小楼的民房附近。
郑恩东轻车熟路的将车子停在棵大柳树下,借着密密麻麻的枝条树影正好挡住车身。
看了眼不算太宽的街道,以及黑灯瞎火的四周,那栋上下两层都还亮着灯的民房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平山镇好像隶属崇市下辖一个郊县,距离市区差不多八九十公里,之前我从没来过这地方。
“龙哥,你就在车里呆着,我先跟安禁大哥碰头。”
跟我说话的同时,郑恩东从后排的纸箱子里翻出照相机和dv机,然后又摸出一顶鸭舌帽扣在脑袋上,挡住大半张脸。
“来都来了,一块吧。”
我猛嘬几口烟嘴随手丢出车窗外,而后跟在郑恩东身后蹦下了车。
很快,我们来到邻近另外一间民房,郑恩东轻车熟路打开门锁,随后带着我径直爬上楼顶。
“禁哥。”
而此时,屋顶已经有团黑影正朝着对面那栋亮光的两层楼眺望,郑恩东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来啦?”
黑影转过脑袋,我瞬间认出对方正是安澜的亲哥安禁,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我,立马变脸,很是不满的出声:“你咋把他给带过来了?”
“我不是”
“跟东哥跟没关系,是我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
唯恐郑恩东为难,我赶紧抢在前面解释。
“看热闹无所谓,但是别掺和,更别试图当什么好人劝我们,不然别怪我翻脸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安禁上下扫量我几眼,便转过身子不再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满眼满脸的嫌弃和看不上,但实在想不明白什么地方做的差劲,让他如此鄙夷。
蹑手蹑脚的摸到房檐旁。
该说不说,他俩挑选这位置是真不错,不仅可以将对面人贩子所在的那栋小院里的情形尽收眼底,还能时刻注意到楼下以及外头整条街的情况。
彼时,夜风呼啸。
天空黑的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沉下来。
当我的目光穿透那模糊的窗户玻璃,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把利刃,瞬间直愣愣的刺进我的心脏。
二楼的一间屋内,几个身形粗壮的大汉正围着个小小的身影。
为首的那个男人,满脸横肉,长发遮脸,正一只手拄拐,一只手正恶狠狠地揪着一个小男孩的头发,男孩的身体被扯得后仰,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痛苦,眼睛瞪得极大,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陈四海!
我立时间认出了那个狗杂种,正是陈四海!
同一间屋子里,一个光头男人,手里握着一根粗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另外一个小男孩的背上,每一下抽打都伴随着孩子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即便是相距十多米的我仍旧可以听的清清楚楚,小孩瘦弱的身躯在抽打下不停地颤抖,小小的胳膊徒劳地挥舞着,试图抵挡那如雨点般落下的殴打,可根本无济于事。
隔壁的另外一间屋子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时不时地用脚去踹一个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小孩被踹得摔倒在地,却又很快被揪起来继续遭受他的折磨。
我随即又扫量其他房间。
每个屋子里,都有至少两三个孩子或蹲或跪在地上,而那些可怜孩子的旁边都有一个成年人在看守。
不止是二楼上,一楼的院子里,支了个两米多宽的铁笼子,笼中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旁边有四五个家伙看守,时不时有人走到上前,故意“咣咣”猛踹几下笼子,吓得里头的孩子们发出阵阵的哭嚎和求饶。
而面对小孩子们的惊恐,那些混蛋就像是群没有感情的牲口,尽情地在宣泄着恶意。
以人之躯体,灌入恶魔之魂魄。
明明是同类,明明没有任何的深仇大恨,我不懂为什么陈四海这些王八蛋却要仗着自己成年人的体格去欺负、折磨他们。
人的恶,还真得只有想象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妈的,老八!给这小畜生冲个澡,大半天让他给家里打电话就是不配合,一会儿忘了电话号码,一会儿又没爹没妈,气死老子啦!”
就在这时,只见陈四海薅扯着刚才被他殴打的小男孩一瘸一拐的来到院子里。
而那孩子,小小的身体满是淤青和伤痕,破旧的衣服上血迹斑斑,可即便如此,他仍用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苦苦哀求着:“叔叔,求求你们,别打我了”
这声声哀求,在这黑暗的夜里,显得如此无助,如此的绝望。
“少特么给我装可怜,贱种!”
陈四海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好嘞,看我表演吧四哥!”
一个染着满脑袋黄毛的狗篮子立马起身,那家伙的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歪嘴叼着半根烟,身上的羽绒服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花哨的毛衣,整个人透着一股嚣张与阴狠,只见他抓起一根黑色橡胶管,管子的另外一头则连接着院子里的水龙头。
“不要不要”
男孩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即将倒霉,慌忙挥舞小手呢喃。
“哗!”
然而毫无人性的黄毛压根没有丝毫怜悯,直接拧动水龙头,紧跟着冰冷刺骨的水从管子里瞬间喷射而出。
他握着水管,将那水流对准小男孩,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嘴里还嘟囔着:“来,爷给你洗白白!”
小男孩无可奈何的地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冰冷的水就已经劈头盖脸地浇了过来。
他被冻得浑身剧烈颤抖,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剧烈地颤抖,嘴里发出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孩子试图躲避,小小的身体拼命往墙角缩,可那混蛋却步步紧逼,水管始终追着他,水无情地打在他身上,将他本就单薄的衣服瞬间湿透,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叔叔,别别冲了,我好冷”
小男孩冻得嘴唇发紫,牙齿不停地打颤,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苦苦哀求。
可那混蛋充耳不闻,反而笑得更加肆意,完全把折磨人的痛苦当作自己的乐趣,那冰冷的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喷射,他的冷血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这特么还没出冬月,人工湖里的水还在结冰,我想象不到此时的男孩究竟有多痛苦。
“畜生!败类!”
正端着相机的郑恩东咬牙切齿的咒骂,手中的快门键不停“咔咔”扣动。
“不行,我真他妈忍不了了禁哥,一秒钟都看不下去了!”
连拍几张照片后,郑恩东脸色铁青的望向安禁。
“人性生来就是恶的,后天的教育只能控制恶,不能根除恶!”
安禁抬手轻轻捋了捋脑后小辫似的狼尾,深呼吸两口,猛然指向我道:“既然他们不懂控制,那咱就帮他们彻底根除,刚好他可以把这两天拍的照片送给能管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