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摊贩的吆喝声、铁板烧、炸鸡柳的滋啦声不绝于耳。
“这是棉花糖吧,我上学时候见过同学吃,没想到还有粉色的呀,我要一个!”
“哎呀,铁板鱿鱼真鲜亮呀!”
“好香的羊肉串呐,老板多少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化身成这妞的移动钱包。
几乎每路过一家小摊,她都会像中了定身咒似的挪不开脚,而我手里的东西则越来越多,从起初的棉花糖,到夜市上卖的发光发卡,还有几双连农村老头都觉得过时的方口布鞋。
霓虹灯下,杜鹃踮着脚扒在糖画摊前,马尾辫随着蹦跳晃得欢快。
老师傅手腕一抖,琥珀色的糖丝在铁板上勾勒出活灵活现的凤凰,她眼睛亮得惊人,转头时睫毛上都沾着笑意:“我要这个!最大的!”
接过足有半人高的糖画,她迫不及待咬下糖丝做成的凤尾,亮晶晶的糖渣粘在唇角,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刚碰到她温热的脸颊就猛地缩回来,佯装整理她被糖丝勾住的发丝。她却浑然不觉,举着糖画蹦向臭豆腐摊,油渍在裙摆晕开深色的花。
这算特么千金大小姐啊,连臭豆腐都没吃过?
彼时我对杜鹃的出身再次泛起狐疑。
“这个!还有那个!”
她攥着我的手腕往前拽,发间的清香混着夜市的烟火气,搅得人头晕目眩。
“我形体老师说过,吃糖太多会发胖,给你吃吧!”
当她捧着串草莓糖葫芦,踮脚将裹着糖壳的果子递到我嘴边时,夜市的喧闹突然消音,只剩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沾着糖霜的指尖。
“我也不爱吃这玩意儿”
我下意识的歪头。
“快点,别墨迹!那边人好多,抓紧时间,我想去看看。”
杜鹃噘起小嘴催促。
“行吧。”
我咬下酸甜的草莓。
“哟,你是白眉大侠呀!”
她却突然笑得前仰后合,原来糖丝不知何时缠上了我的眉毛,像两道滑稽的白眉。
“那什么姐姐,马老孬的事儿”
看她高兴,我寻思趁机倒出诉求。
“哇!”
哪知道她就跟没听见似的,蹦蹦跶跶的凑到一个套圈的游戏摊。
“这都小孩儿玩的。”
我吐了口浊气说道。
“玩几个嘛,我想要那个!”
她拽着我衣角不肯挪步,眼睛直勾勾盯着架子上的粉色兔子玩偶。
“来十个圈。”
实在没办法,我只得朝摊主招呼。
“耶!”
杜鹃立马兴奋的笑了,随即却学着旁边人的模样,眯起一只眼用力抛出竹圈。
竹圈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落地时连奖品的边都没碰到。
她也不气馁,再次抛出一个竹圈,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平日的嚣张跋扈,简直就像个小朋友似的天真灿漫。
眼瞅她连续几次扔出的竹圈都不沾边,表情也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我赶忙揉搓几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马老孬的事情绝不能再拖了,不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对方可还有一个外逃的小弟正揣着几公斤炸药在等我。
身旁的杜鹃却仍踮着脚,眼巴巴的望向心仪的毛绒大兔子。
“咳咳,要不我试试?”
我扯松领口,接过她手里仅剩下的三个竹圈。
我眯起眼瞄准半晌,耳边却全是她急促的呼吸声,几次虚晃后,手腕猛地发力,竹圈划出抛物线的瞬间,杜鹃突然抓住我的胳膊。
“中了!”
她尖锐的欢呼刺破夜空,粉色兔子玩偶稳稳套在竹圈里,随着铁架摇晃轻轻晃动。
“哇,你也太棒了吧,以后就叫你套王吧!”
杜鹃的双臂瞬间缠上我的胳膊猛烈晃动几下。
“樊龙你好厉害呀!”
她仰头看我时睫毛扫过我的下巴,滚烫的呼吸喷在锁骨处,晃动的力度让我们踉跄半步。
从摊主手里接过玩偶后,她那条挎着我的胳膊始终没松开我的手臂。
“太晚了,要不咱明天再”
我不适宜的抽出来胳膊,朝她挤出抹干笑。
凌晨两点多钟,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杜鹃送回“市政宾馆”的门前。
要不是时间太晚,好多摆摊的都打烊了,我估计这妞能特么疯到明天早上。
好在回去的时候我们是打出租,要是再坐三蹦子,我感觉自己这身骨头都能被晃散架。
“喏,你的棉花糖,你的大粉兔子,还有发光的熊耳朵发卡。”
一边将整晚上的“收获”送进她手里,我一边低声道:“姐妹,三蹦子我带你坐了,夜市咱也逛了,马老孬那案子你看能不能给我句痛快话?家里还有好多人在等着呢。”
几个小时前,她给了我住的地址,而后叮嘱我带台“三蹦子”一个人过来见面,我没想到竟然是让我扮演了小半宿的保姆。
“如果我说我反悔了。”
杜鹃拖长尾音,鲜红的唇畔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耳垂上的银色耳钉晃得人眼花。
“你会不会骂脏话?”
这话轻飘飘落下,却像块滚烫的炭,砸得我眼前一懵。
我盯着她嘴角的梨涡,突然觉得讽刺至极,原来一整晚的套圈、买单、给她当小丑、当人形支架,不过是人家场精心设计的闹剧。
见我僵在原地,她忽然“噗嗤”笑出声,眼尾弯成月牙。那双方才还紧紧拽着我衣袖的手随意地摆了摆:“行了,明天再说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罢,她转身走向宾馆大门,只留下我站在空荡荡的夜市摊前。
“那什么”
我干涩的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舍不得我呀?”
她回头看向我,歪着脑袋的模样像极了只狡黠的猫。
“没什么,再见!”
我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死死咬住后槽牙,扭头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晚安啦,套王!”
杜鹃站在宾馆门前的台阶上,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容。
晚你奶奶个哨子安!老子今晚能安才有个鬼。
“叮铃铃”
我正愤愤琢磨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时候,攥在掌心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生气啦?看你走时候脸拉得老长。”
见到是杜鹃的号码,我紧皱眉头几秒,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尽管被人耍了一道,但至少她没有完全拒绝,搞不好还会发生什么奇迹。
“没有,只是有点困了。”
我抿了抿嘴角恳求:“娟姐,马老孬能不能出来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关系到我和我的弟兄们往后还能不能在崇市继续生存,如果你消火了就放他一马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你心里实在不舒坦,那就等他出来,我当你面甩他和他小弟们的嘴巴子。”
“你这人很奇怪呀,马老孬在崇市领导班子里排第几?为什么得罪他一伙流氓,会让你无法生存呢?”
杜鹃轻飘飘的反问。
“我跟你解释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总之一句话,你把他放了,我感谢你,感谢你全家,如果有需要的话,给你八辈祖宗们磕头上香也没多大问题”
“那就等你能解释明白了咱们再谈吧,晚安!”
不等我说完话,杜鹃那头已经直接挂断。
操的,什么玩意儿啊!
我攥紧拳头,狠狠的砸了自己大腿一下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