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带着金丝边眼镜,五官柔和,唇角上翘,不笑时都带着三分弧度,一眼望去便让人心生亲近。
她冲着谢淮川点点头,转头看向宋瑾禾,友好地笑:“这位就是宋小姐吧。”
谢淮川点点头,诚恳道:“麻烦了,薛老师。”
薛文慧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都是朋友。”
宋瑾禾一脸迷茫,有些紧张地攥着谢淮川的衣摆。
谢淮川对她道:“你先和薛老师聊着,我出去等你。”
宋瑾禾一听,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你和我一起。”
谢淮川低声哄道:“等你出来,我就陪你去海洋馆怎么样?”
宋瑾禾犹豫了,抬头看向谢淮川,半晌才勉强点点头。
谢淮川把她的手轻轻掰开,离开了办公室。
石六正在门口蹲守。
他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穿了一件卫衣加牛仔裤,带上卫衣帽子,遮住了略显张扬的光头。
谢淮川关上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抖得不停,他有些狼狈地按住手,身形不稳地靠在墙上,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石六在一旁看着他,神色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似有一世纪那么长。
门咔哒一声,被人扭开。
谢淮川一僵,站直了身体。
薛文慧从屋里出来,抱歉地叹了口气:“宋小姐意识到我在试图帮她恢复记忆,十分抗拒排斥,这样的话我很难帮她。”
谢淮川沉默一瞬,道:“辛苦您了,薛老师。”
薛文慧摇摇头:“我没帮上什么忙,如果以后她愿意接受治疗,随时来找我。”
谢淮川感激地道谢。
他推门进去,宋瑾禾正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谢淮川犹豫地喊她名字:“阿悦?”
宋瑾禾抬眼,清透的眸子里溢满泪水,眨眼间,泪水便冲出眼眶,划过脸颊。
她静静问道:“你不喜欢我?”
谢淮川手忙脚乱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被她后退着躲开。
宋瑾禾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那你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她有些绝望地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她?”
谢淮川慌乱到极点,无措地解释:“阿悦,你听我说,你和宋瑾禾就是一个人……”
“不是!”宋瑾禾忽然尖叫出声,她捂着耳朵,崩溃道:“我们不是一个人!”
谢淮川伸手强硬地抱住她,感受着怀里人正在剧烈地颤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揉成一团,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沙哑着声音:“对不起,阿悦,都是我的错……”
宋瑾禾蜷缩成一团,听着耳边谢淮川急促杂乱的心跳声,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攥着指尖,声音微小:“能不能,不要让我消失?”
谢淮川呼吸蓦地一滞,像是被“消失”这两个字吓住。
他搂紧怀里的人,一字一顿地保证道:“阿悦,我不会让你消失的,绝对不会。”
——
自从这件事之后,宋瑾禾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是去海洋馆,她都提不起精神,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谢淮川怎么哄,都不出来。
谢淮川在宋瑾禾房间门口站了整整半天,忽然出声:“阿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宋瑾禾吗?”
房间里悄无声息。
谢淮川自顾自继续道:“我从初中开始,就被宋家资助,资助人的名字永远都是宋瑾禾。”
“等我长大了,考进最好的高中,才见到她。”
谢淮川靠在门框上,声音轻缓:“那时,她同样很优秀,却在知道我的成绩后,认真地跟我说,我很厉害。”
“从此以后,我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有着她的身影。”
“可是后来,她结婚之后,我才知道了她有喜欢的人,她一点也不喜欢我。”
“她冷漠,霸道,从不考虑我的感受,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薛璟。”
“与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几乎将我磋磨得面目全非。”
“阿悦,我是人,我需要爱,我不会喜欢一个只会给我伤害的人。
说到这里,谢淮川只觉胸中苦涩,连带着喉管和舌根都苦涩不已。
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谢淮川沉默离开。
这个样子一直持续了一周,宋瑾禾才好了起来。
她又恢复了那副活泼粘人的模样,却把谢淮川吓得不轻。
宋瑾禾趴在他的怀里,笑嘻嘻道:“没事啦,我只是想通了而已。”
她搂住谢淮川的脖颈,把他往下拉,额头对着额头,紧紧盯着他的眸子:“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宋瑾禾的话直白得让人有些头昏脑胀,谢淮川缓了一会儿,才让自己失衡的心跳平稳下来。
他眸色泛起浅浅的波澜,温柔又缱绻,认真道:“喜欢,我喜欢阿悦。”
宋瑾禾怔了片刻,回道:“我也喜欢你。”
她的睫毛纤长又浓密,像是蝴蝶的翅膀,忽闪忽闪着在谢淮川的心里刮起温和的春风。
说完,宋瑾禾挪动身形,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看电视:“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多好。”
谢淮川哑然失笑。
之后的日子,谢淮川没再让宋瑾禾去心理诊疗,自欺欺人地享受着平静又幸福的日子。
但是很快,宋瑾禾就又被叫到公司。
等待她的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通知与做戏,而是冰冷的责问和控告。
出问题的是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这是宋瑾禾没有失忆之前签下的极具市场潜力的大项目。
是和当地政府共同合作,在城市核心区域的边缘处开发居民区,以扩大城市核心区的经济带动力。
本应该是名与利双收的项目,却好巧不巧在这时出了问题。
宋瑾禾之前精挑细选的供应商忽然出了问题,因环保设施不达标,被责令停业整顿,恢复生产遥遥无期。
而项目的库存材料也即将告罄,人力成本和设备租赁成本直线上升,与原先预期大大不符。
宋瑾禾坐在椅子上,四周都是不安和沉默的脸庞,唯有宋泽明靠在椅背上,悠闲又自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