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散发着佛手柑和雪松交织的淡香,夏稚坐在古欧式沙发上,指尖轻点在镀金铜饰上,头顶是暖黄的水晶吊灯,身上是繁复的小洋裙,仿佛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谢淮川垂眸,淡漠地睨了一眼地上的人,出声问道:“他不是你的合作伙伴吗?”

    夏稚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抹着眼角的泪花,道:“他,也配?”

    “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罢了。”

    她跳下沙发,摊摊手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随你处置。”

    谢淮川看着地上满脸惊恐的宋泽明,情绪不明地问道:“你就不怕宋长林报复你?”

    夏稚无所谓地耸耸肩:“宋长林这个老东西,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厉害的人物,没了宋瑾禾,他什么也不是,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想起什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怀疑他就是嫉妒宋瑾禾出众的天赋,才这么急切地想把宋瑾禾置于死地,毕竟她短短几年时间就成功做到了他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谢淮川抬眸看了眼夏稚,言简意赅道:“条件。”

    夏稚笑嘻嘻地托住下巴:“你来陪我。”

    她看着谢淮川一言不发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增加筹码:“只要你来陪我,我还可以帮宋瑾禾不用再去嫁给王家那个傻子。”

    谢淮川一声不吭地攥紧拳,半晌,才泄力般地松开手,声音仿佛在岩浆中滚烫般嘶哑:“给我点时间。”

    夏稚瞧见他绝望地妥协,弯了弯眼,眼中兴奋更甚:“好呀,我有的是时间。”

    她欢快地像只小鸟,呼啦啦跑到他面前,想要伸手拽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下一秒,夏稚忽然变了脸,眼中欢快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阴郁的警告:“我有时间,但王家时间可不多了。”

    谢淮川见她忽然发起怒,皱了皱眉,冷冷吐出两个字:“知道了。”

    他视线落在地上疲惫又惊恐的宋泽明,眼前瞬间闪过宋瑾禾满身是血,悄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的模样。

    戾气轰然爆发,谢淮川毫无征兆地俯身砸在他的脸上。

    一拳又一拳,他面无表情,手上半分力气都没留。

    被塞住嘴的宋泽明发出呜呜的惨叫,随着他狠厉的动作,气息愈来愈微弱,连声音都渐渐消失,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拳头砸到肉体上沉闷的响声。

    愤怒和无力几乎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杀了手中这个人。

    这个想法让谢淮川惊悚一瞬,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他心里清楚这场意外的背后,不仅是宋泽明的急功近利,想要彻底将宋氏占为己有,还有宋长林的无声默许,夏稚的推波助澜。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笼入一张大网,奋力挣扎,却毫无办法。

    夏稚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他快死了。”

    谢淮川双手一哆嗦,被攥住的领口一松,宋泽明像摊烂肉般倒在地上。

    他沉默地站起身,捏紧的指骨处血肉模糊,一滴滴渗下血来。

    “你是真的想打死他啊……”

    夏稚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意识不清的人形生物发出一声微弱的喘气声。

    谢淮川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任我处置吗?”

    “当然,”她笑眯眯地看着谢淮川,语气夸张,“我是害怕你要是真的为了这种人沾血,会在你善良又纯洁的小心脏里留下心理阴影。”

    谢淮川没有戳破她的话,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夏稚在后面提醒道:“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回应她的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夏稚吃吃地笑了,越发对谢淮川这种软硬不吃的硬茬感兴趣。

    她坐在沙发上,柔软的牛皮和羽绒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屋里的血腥味浓郁,与香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交杂成一种令人恶心的气味。

    夏稚似乎毫不在意,在脑海里欣赏完谢淮川冷淡矜傲的表情,才懒懒看了眼地上还在微弱呼吸的宋泽明,把把手在门外的人叫进来,吩咐道:“把他送进医院,别让他死了。”

    ——

    谢淮川走出酒吧,被凉风一吹,混乱的头脑才逐渐明晰起来。

    手背隐隐传来的刺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如今的处境。

    他不想再让自己被当做玩物换来换去,更不想让宋瑾禾处于那样的境地。

    必须两个人在一起,一切才有意义。

    究竟还有谁可以帮助他?

    谢淮川脑海中满满浮现出一个外国女人的面貌。

    也许,阿尔玛能够帮助他。

    但弗洛伦纳与大陆隔了一个大洋,即使阿尔玛再有势力,也鞭长莫及。

    除非,他们自己过去。

    谢淮川眼眸深深,脑海中渐渐有了计划。

    他心里记挂着宋瑾禾,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原本寂静的病房,现下已然挤满了人。

    谢淮川下意识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石六和童浩被挡灾病房外。

    一个富态圆润,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坐在了病床边,似乎极为嫌弃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挑剔的吊角眼上下扫了扫宋瑾禾,暗道了一句:“晦气。”

    她旁边是一个同样矮胖的男人,脸上和脖子上的横肉连在一起,半分看不出脖子的形状。

    他嘴里拿着油腻腻的炸鸡腿,涎水淋漓滴下,掉进胸前的围兜上。

    是王鸿宝和他的母亲。

    王夫人指着床上昏迷的宋瑾禾,对着她旁边痴傻的儿子柔声细语:“宝宝,这以后就是你的老婆啦,是要伺候你的老婆啊……”

    王鸿宝眨眨眼,好奇地看着宋瑾禾,伸手油润润的手指,想要触碰病床上的人。

    “砰”得一声,病房门被大力抡开,谢淮川一个箭步上来,攥住了王鸿宝的手,冷然看着他,眼神冰寒刺骨。

    王鸿宝被他骇人的气势吓住,又感到铁箍一般的指尖攥住了他的手腕,疼得他红润的脸色泛白。

    一向身娇体贵的王少爷何时受过这种罪,立刻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

    旁边反应过来的保镖立马把谢淮川拉开。

    王夫人捂着她宝贝儿子的手腕,心疼地直哎呦。

    她指着谢淮川,横眉竖眼:“你哪来的胆子,敢弄伤我的儿子?”

    语罢,她一个巴掌扇过来,似是不解气,又扇了一个巴掌。

    尖锐的美甲狠狠划过他的脸,立刻留下一道道伤痕。

    谢淮川面不改色,不声不吭地站在病床前,将人挡了个严实。

    他声音冷沉:“宋瑾禾在法律层面还是我的妻子。还请你们离开。”

    王夫人冷笑一声,似乎才认出谢淮川:“原来是谢先生,刚才一时情急,失了礼数。”

    她抱着胳膊,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谢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存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了,过不了多久,她就是我们王家的媳妇儿了,就凭你,可阻止不了。”

    谢淮川沉下脸,指尖不自觉颤:“宋瑾禾不可能嫁给他。”

    王夫人被惹怒,指着宋瑾禾道:“她一个二婚的女人,还磕了脑袋,我们王家没嫌弃,你们就感恩戴德吧。”

    语罢,她拽着王鸿宝,噔噔离开病房。

    连带着他们的人,一并哗啦啦离开。

    童浩和石六被放开,两个人都眼眶通红,似乎是被气急了。

    石六一拳砸在墙上,满脸愤懑。

    谢淮川站在病房里,默然片刻,伸手将宋瑾禾的被角掖好,沙哑出声:“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