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寻常人家早已熄灯安睡,只有几声零落的犬吠,偶尔划破白溪村的沉寂。
慕凌天的院子里,却亮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灯光从窗棂透出,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屋内的空气似乎比屋外更冷凝几分。
慕凌天站在窗边,背影挺直,如同一棵扎根在黑暗中的劲松。
他的听觉异常敏锐,捕捉着院墙外不同寻常的窸窣声。
不是风吹竹叶的沙沙,也不是野猫路过的轻巧。
那是刻意压低的脚步,是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正从四面包围过来。
他骤然转身,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锐利如鹰隼,扫过屋内。
“乔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带小染躲进里屋,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乔芷的心猛地一沉,脸上血色褪尽。
她看到先生眼中从未有过的凛冽寒意,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不敢多问,一把拉过旁边还有些懵懂的小染,快步走向里间。
“先生……”
小染有些害怕,小手紧紧攥着乔芷的衣角。
“听话。”
慕凌天只说了两个字,目光却已经重新投向院门的方向。
“砰!”里屋的门被用力关上,门闩咔哒一声落下。乔芷还不放心,又手忙脚乱地搬了条板凳,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抵在门后。
她紧紧抱着小染,两个人缩在墙角冰凉的地上。黑暗里,小染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跟乔芷姐姐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跟打鼓似的,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
“姐姐……我怕……”小染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身子直哆嗦。
“别怕,先生在外面呢……先生会保护我们的……”乔芷自己也怕得要命,声音都在抖,却还是用胳膊紧紧圈住小染,一遍遍地小声安慰。
外头,一下子静得吓人。
连风声都好像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跟墨汁滴进水里似的,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不算高的院墙,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动作轻巧得像狸猫。
一共四个人,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布,只露出一双双闪着凶光的眼睛。
他们动作麻利得很,目标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直奔着还亮着灯火的那间屋子,是乔芷和小染刚刚躲进去的里屋!
为首那人,手往下一挥,做了个手势,另外三人立刻散开,脚步迅捷,悄无声息地呈扇形围了上去。
眼看他们的手就要摸到那扇薄薄的屋门。
“吱呀——”
旁边那间屋子的门,突然开了。
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如同鬼魅般,已经挡在了里屋门前。
正是慕凌天。
惨白的月光费力地穿过云层,勉强照亮他半边脸,看不清具体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子冰冷刺骨的寒意,跟平日里那个给村里人看病抓药、偶尔还会对小染露出点笑模样的乡村大夫,简直判若两人。
“找死。”
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声音还是不高,平平淡淡的,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得人耳朵疼,也扎得人心头发毛。
那几个黑衣人显然吓了一跳。没想到会被发现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这人居然敢一个人挡在他们面前。
短暂的惊愕过后,就是被戳破行踪的恼羞成怒。
“妈的!被发现了!”
为首那人眼中凶光大盛,也不装了,低喝一声:“少废话!一起上!拿下他!里头那丫头要活的!”
“是!”
几人应声,唰唰抽出藏在腰间的短刀。刀身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瘆人的寒光,毫不犹豫,分从不同角度,恶狠狠地扑向慕凌天。
刀风带着呜呜的破空声,又快又狠,直奔着慕凌天的脖子、心口这些要害招呼。
看得出来,这几个人配合相当默契,下手狠辣,绝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睛都跟不上,仿佛只是原地轻轻晃了一下,又好像瞬间挪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根本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闪避,然后……反击。
一个黑衣人手里的刀,照着他的脖子横着就砍过来了,眼看就要见血。慕凌天只是脑袋微微一偏,身体顺势一侧,那锋利的刀刃就紧贴着他的头发丝儿削了过去,连根头发都没碰到。
与此同时,他侧身的动作没停,手肘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向后狠狠一顶!
“咔嚓!”
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那个挥刀的黑衣人,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完整地发出来,喉咙里只嗬嗬了两声,整个人就像个破麻袋似的,直挺挺地倒飞了出去,“嘭”一声闷响,重重砸在院墙上,然后软绵绵地滑落在地,脑袋一歪,不动了。是死是活,一时也看不出来。
“老三!”旁边一个黑衣人惊呼一声,眼珠子都红了,手里的刀更快,从侧面阴险地捅向慕凌天的软肋。这一下要是捅实了,非得开个大口子不可。
慕凌天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看都没看他一眼,左手快如闪电地探出,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
五根手指猛地发力,如同铁钳!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听得人心里直抽抽。
那个偷袭的黑衣人,手腕处的骨头像被硬生生捏成了渣,疼得他脸都扭曲了,手里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不等他反应过来,慕凌天扣着他手腕的手顺势一带,另一只手反手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胸口上。
“噗!”
那人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也没了动静。
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前后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刚才还气势汹汹,配合默契的四个黑衣人,现在已经躺下了两个,生死不知!
剩下的那两个,彻底傻眼了。
他们手里还握着刀呢,可腿肚子却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个人……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乡下大夫?!
他们甚至都没完全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出的手,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同伴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
那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那种摧枯拉朽、完全是碾压性的力量,让他们打心眼儿里往外冒寒气,连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
“鬼……鬼啊!他是鬼!”
其中一个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怪叫一声,手里的刀都不要了,“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扭头就往院墙那边跑,手脚并用地就想翻墙逃命。跑!赶紧跑!再不跑小命就没了!
慕凌天眼神依旧冰冷,看都没看那倒地哀嚎的家伙,随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刚才打斗中被踢飞的碎石子。
手指轻轻一弹。
“咻——!”
破空声细微却尖锐。
那个正手忙脚乱往墙头上爬,半个身子都快翻过去的黑衣人,只觉得后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猛地一麻,嘴里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手脚顿时失了力气,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从墙头上直挺挺地摔了下来,“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晕死过去。
院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了。
他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一个逃跑的也被一块小石子给干翻了,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一股热流瞬间涌出,裤裆处迅速湿了一大片,一股骚臭味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他看着那个煞神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过来,月光勾勒出对方冰冷的轮廓,那感觉,就像是看着索命的阎罗王,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牙齿咯咯作响。
“饶……饶命……好汉饶命……不关我的事……”
慕凌天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谁派你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