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小染的笈竿之日。
凌霄一身劲装,倚在门边,朗声笑道:“小染妹妹今日及笄,可是大喜事!待此间事了,回了京城,哥哥给你补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及笄礼!”
小染被他们一闹,心头的阴霾散去些许,脸上也泛起红晕。她偷偷抬眼,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凌天。
他静静地站在窗边,晨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侧脸轮廓分明。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像藏着千言万语,有不舍,有担忧,更有一种小染看不懂的决绝。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温和,却似乎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重量。
乔芷为小染插上珠钗,又细细描了眉。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褪去了几分青涩,添了几许娇妍。
“吉时快到了。”乔芷轻声道。
简单的及笄仪式,就在这小小的院落中进行。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喧闹的宾客,只有寥寥数人,却也透着一份真挚的祝福。
就在凌霄拿起代表祝福的彩线,准备为小染系上时——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喊杀声四起!
“保护国师大人!”
“有刺客!”
院墙外,火光乍现,兵刃相击的铿锵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将这方寸之地淹没。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翻墙而入,身手矫健,招招狠戾,目标明确——直指慕凌天和小染!
为首一人,脸上带着狰狞的铁面具,正是那神秘副将!他声音沙哑,带着浓烈的杀意:“慕凌天,你的死期到了!还有那个丫头,一起带走!”
据点内的护卫迅速反应,与黑衣人战作一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小小的院落,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小染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慕凌天身边躲。
混乱中,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悄无声息地穿过厮杀的人群,目标正是小染的后心!
“小心!”
慕凌天瞳孔猛地一缩!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所有关于南梁国师的记忆,朝堂上的权谋诡诈,边疆的烽火狼烟;白溪村的温馨恬淡,茅屋下的灯火,小染清澈的笑颜;被追杀的狼狈,失忆后的迷茫,对未来的渴望与忐忑……无数破碎的画面,无数复杂的情感,如同积压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冲破了所有的迷雾与障碍!
“小染!”
他发出一声低吼,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小染狠狠推开!
“噗嗤——”
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中的,不是小染。
是慕凌天。
箭矢穿透了他的左肩,带出一蓬血雾。
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眼睛,不再是温润如玉的大夫,不再是迷茫困惑的失忆者。那是一双锐利如鹰隼,深沉似寒潭的眸子!属于南梁国师慕凌天的强大气场与洞察一切的智谋,如沉睡的猛虎苏醒,瞬间回归!
“找死!”他声音冰寒,不带一丝情感。
那神秘副将见状,不惊反喜,狂笑道:“慕凌天,你终于不再装疯卖傻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当个缩头乌龟呢!”
慕凌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睥睨,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我从不是为任何人而活。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又出没。
“凌霄!天罡北斗阵,守住内院!”慕凌天威严的喊道。
小染被推囊的摔倒在地。
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判若两人的慕凌天。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杀伐果决。那不再是温和的慕大哥,而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南梁国师!
震撼,骄傲,还有一丝莫名的酸楚,齐齐涌上小染心头。这就是他真正的样子吗?强大,耀眼,却也……陌生。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眼见一名护卫被砍伤,鲜血直流,她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和布巾,不顾危险,爬过去为他包扎。
“小染,别过来!”慕凌天察觉到她的动作,厉声喝道,同时一脚踢飞一名偷袭者的兵器。
“我……我能帮忙!”小染声音带着颤抖,眼神却很坚定。她不能只躲在他身后。
战场胶着,黑衣人悍不畏死,凌霄的护卫虽然精锐,但对方人数占优,且显然早有预谋。
就在这时,据点之外,突然传来一阵更为激烈的喊杀声!
“国师大人勿忧!济世堂前来驰援!”
一声高喝,如同平地惊雷!
只见一群身着青衣,手持利刃的劲装汉子,如同猛虎下山般,从据点外杀将进来,与凌霄留在外围的援兵汇合,对黑衣人形成了内外夹击之势!
为首一人,正是那日小染在济世堂见过的掌柜!此刻他哪里还有半分商人的温吞,手持一把厚背大刀,虎虎生风!
小染猛地想起慕凌天交给她的狼牙吊坠,和那句“去城东的济世堂,他们会保你安全。
“速速拿下!”凌霄不知从哪突然带着一群锦衣卫将黑衣人包围。
一场惊心动魄的突袭,终于在晨曦彻底撕裂夜幕时,落下了帷幕。
据点内一片狼藉,血腥味尚未散尽,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
小染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看着那个浴血而立的身影。
慕凌天缓缓转过身,目光穿过人群,穿过硝烟,落在了小染身上。
那眼神,不再有迷茫,不再有刻意的温和,而是充满了深情,坚定,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走到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沾着灰尘和血迹的小脸,看着她眼中的惊魂未定与那份始终未变的依赖。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南梁位高权重、智计无双的国师慕凌天,缓缓地,郑重地,单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