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立刻精神抖擞,掏出了十二万分的恭敬:“您请问。”

    虽然平时祝宁当他是长辈,他也当祝宁如同晚辈一般看,但在外人跟前,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是绝对要给祝宁尊敬的。

    决不能让祝宁被人看轻半点。

    祝宁对着齐云笑笑,领了他的心意:“我当初留在老宅那些被褥衣裳等杂务,两万钱能买来吗?”

    说完这话,祝宁朝着齐云眨了眨右眼。

    齐云:……不眨眼我也明白的。

    他当即咳嗽一声,肃穆道:“两万钱何止?翻倍都买不来。那些锦缎,有些是蜀锦,十分难得。再有染丝的染料,也是特定的,十分昂贵。更不用说那些刺绣——”

    “除开这些,还有那家具,都是上好的木头。有钱都不一定买得来。”

    “再说那些瓷器……”

    齐云滔滔不绝,但是贾家人听着,一个个都要晕厥过去了。

    贾母颤声问:“果真那么值钱?”

    齐云十分坚定:“自然,宁娘成婚,祝家和彭家都是拿出了最好的东西!”

    祝宁好奇问了贾母一句:“你们卖了多少钱?”

    贾母没回答,身子一软,直接晕过去了。

    祝宁明白了:看来是没卖多少钱,估计差价不是一般的大,不然不会这么受不住。

    贾父的笑容也十分勉强:“我们哪里看得出来这些……”

    只知是锦缎和瓷器。

    祝宁的笑容则是很诚恳:“不要紧,你们还给我,我给你们两万钱。”

    两万钱。

    贾父的笑容也很难看了。

    祝宁从他的表情读出了他的心声:想要,但要不了,难受,想哭。

    这一瞬,祝宁差点笑出声音来。她赶紧用力抿住了唇角,防止自己露馅儿。

    祝宁了然点头:“没关系,卖了也无妨。这个钱,就算是我给二老的赡养费了。”

    贾大郎吼了一嗓子:“不行!那些东西哪有那么值钱!人家拿走的时候,就给了两千钱!”

    祝宁大惊失色:“什么?你们真的把我的嫁妆都给卖了啊?这不合适吧——”

    贾父瞪了贾大郎一眼,终于又一次开了口:“就这么的吧。写个字据。”

    他也看出来了,现在的祝宁可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们拿捏不住了。

    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帮着祝宁——贾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包括周县丞在内,也是向着祝宁的。

    这样的情况下,再拖下去没有好处。

    祝宁含笑看着贾父:“还是您明白。”

    她可不怕扯皮。反正她这头占着理。占着优势。

    于是,就这么的,在周县丞的主持下,双方立了字据。祝宁放弃抚恤金,也放弃所有贾二郎的遗物,当做贾家二老的赡养费。但此后双方婚丧嫁娶,互不相干。

    双方盖上手印,然后各自拿上一份。

    祝宁郑重将字据收好,笑着跟贾家人道:“贾二郎的东西都在县衙后院放着,我一样也没拿。”

    贾大郎恨恨看着祝宁,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祝宁看到贾大郎这样,本来不想理会,但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不忍这一口气:“贾大郎,我是有钱。可跟你有啥关系?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学人赌钱。全家受你拖累,你还好意思瞪我?怎么,不会真觉得我嫁给你弟弟,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了吧?”

    “别说你弟弟现在人没了。就是他还活着,你问问他答应不答应?”

    祝宁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给贾大郎,这才转身走。

    只不过刚出来,祝宁就看向了齐云,轻声请求道:“您今天晚上,替我在余味馆招待周县丞梁主簿他们吃一顿饭。每个人一份厚礼。只当是庆贺我得了自由身。”

    如今她可不是县令夫人了,人家帮忙,那就是情分。

    情分这个东西呢,还是要用心维系,用实际行动表达感激的。

    齐云欣慰看着祝宁:“宁娘放心。我去张罗,东西必不会寒酸。”

    祝宁点点头,又嘱咐一句:“也别太过。不然以后不好办了。”

    齐云更觉得祝宁是真的长大了。

    而后,祝宁先回了新家收拾。

    新家就在余味馆背后,原本只是有一点相连之处,现在买下来,敲掉那一点墙,就将两边联在一起了,很是方便。

    唯一缺点就是不够大,只有一个小院子,三间正房,两间偏房。

    但院子里有一棵挺粗的黄角兰,据说都二十年了。现在还在开花,院子里一股浓郁的香气,闻着都叫人心情好。

    祝宁很喜欢。

    而齐云和彭春林则是去亲自请县衙众人。

    等办好了这个事儿,两人又马不停蹄去采买东西准备晚上送礼。

    齐云跟彭春林感叹:“宁娘真是一下子长大了。想事情也周全了。”

    彭春林沉默片刻才开口:“也不知在贾家受了多少磋磨。”

    齐云拍了拍彭春林的肩:“人哪有不吃苦的。不过过了这一桩,以后宁娘就不用吃苦了。她有了这样的心境,以后必也不会吃苦的。”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如果再嫁回彭家,那以后就更不用吃苦了。

    没说出口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这事儿未必会成。宁娘……可能看不上?

    彭春林倒是没想那么多,只道:“以后我也会护着她的。绝不让人再欺负她了。”

    两人办完了事,回到余味馆,刚喘口气,天色就暗下来。

    周成柏带着宋进和梁栋他们几个来赴宴了。

    祝宁当然也在。她看见周成柏,第一句就问:“周县丞,他们真的在县衙里住下了?”

    周成柏只有苦笑:“那可不?他们还能去哪?还跟我说,让我想想法子,给他们安排房子和地——”

    祝宁也替周成柏头疼:“那他们是真的挺聪明。”

    知道打铁要趁热。

    过了这个时间,只怕他们再提这个事情,就没人搭理他们了。

    现在提出来,周成柏他们反而不好拒绝。

    周成柏唯有苦笑。

    梁栋笑了一声:“不仅如此。他们还想在县城附近呢。但只肯拿出一半钱来置办田产和房产。

    祝宁:……果真是不要脸呢。

    不过这事儿她也不打算多过问,只问:“那钱是那个人留下来的?他什么时候跟您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