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谁都未曾料到,这2.0版乔婉娩,竟径直行至那正高声议论的二人跟前。
“你二人当众肆意议论女子,又岂是君子所为!”
此刻的她,虽眼眸泛红,隐隐含着几分哀戚之色,然而那周身散发的气势,却远不是十年前的乔婉娩可比的。
那青衫侠客闻言不禁微微一怔。
他还以为眼前这后来的乔婉娩,会如同先前那位一般,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也只会默默隐忍,做任人揉捏的受气包。
却不想,此番竟是低估了她。
这般想着,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似有若无地轻哼一声,随后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
故作歉意地道:“温某言辞失当,多有冒犯。想必以肖夫人的宽宏雅量,定不会与我这般无名小卒一般见识,计较这些许言语上的冲撞吧?”
言罢,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在乔婉娩身上逡巡几圈,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与讥诮。
“只是温某着实未曾想到,原来肖夫人竟也是能明辨他人话中的是非好歹。”
“既然如此,之前为何对李门主那番苦口婆心的话,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呢?”
“你——”乔婉娩闻言,只觉受了奇耻大辱,心中愤懑难平,娇躯微颤之下,愤然拔剑直指青衫侠客,寒声道:“如此咄咄逼人,简直欺人太甚!”
青衫侠客面色陡然一沉,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冷然道:“欺你又如何?这一切,不都是肖夫人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的吗?相较你那些令人作呕的卑劣手段,温某倒觉得自己尚算克制,已然是足够温和了!”
不远处,李相夷摸了摸下巴,歪头面露思索。
“为何此人看上去比我还讨厌这个姓乔的?”
李莲花摇头不知。
其实也不怪二人没想起来,他们从出师下山的头几年里,江湖乱得不行,甚至平民百姓都经常受到武林中人的侵害,他们直接出手救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
间接救过的人,就更是多的数不胜数了。
青衫侠客,本名温景山,前些年考取功名落榜后,返归故里娶妻生子,本想守着这一份平淡而温馨的日子,安然度日。
岂料有一日,家中突遭山贼肆虐。若非当时李相夷恰好路过,将那些作恶的山贼尽数伏诛,恐怕他妻女都要受辱而死。
而李相夷在救下温景山一家老小之后,并未即刻离去,而是留下些许银钱,又从山匪身上搜得一本粗浅的武功秘籍,递于当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温景山手中,对他说:
“身为男子,读书明理自然是好的,可也要先为妻儿老小撑起一片天。”
“这并非说读书不好,但起码也要有自保之力,因为并不是每次遭遇危险,都会有人及时赶到救你。”
“倘若你心中实在舍不得这些圣贤书,不妨等我荡平这江湖纷扰。”
“相信我,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自李相夷离去后,温景山便日夜勤勉,锻炼体魄。虽说称不上武林高手,却也练就了几分身手,保护家人足够。
此后,每每听见江湖间传颂李相夷的英雄事迹,温景山都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四顾门初立之日,温景山也在前去恭贺的人群之中。
他伫立台下,仰首瞻望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曾想到,只是来恭贺恩人,竟莫名被卷入这神奇的答题空间中。
所幸,此处有他崇敬仰慕之人,也有三两旧识好友相伴,故而并未太过慌乱。
甚至还能气定神闲,饶有兴致地观望周遭诸事。
只是当他目睹心中奉为神明般的人物,后竟遭一群宵小之辈背叛欺辱,自此跌落神坛,心中的愤懑如火山喷发,再难抑制。
他虽武功平平,可读书人那张唇枪舌剑之口,却如利刃一般,每每冲在讽刺众人的最前沿。
单孤刀、肖紫矜、乔婉娩,甚至佛彼白石等人,都没能幸免于他那犀利言辞的挞伐。
此刻,温景山直面眼前闪烁着寒光的剑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冷冷说道:“肖夫人,江湖之中,都传你心慈面善。总不能因为温某说了几句你不愿听的实情,你就要杀人灭口吧?”
“住口!不准叫我肖夫人!”乔婉娩那向来温婉柔和的声音,此刻竟似破了的瓷碗,带着几分尖锐与怒意。
“啪——”
这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惊得在场众人皆瞠目结舌。
谁也没想到,动手的会是他。
乔婉娩下意识地捂住自己那陡然火辣辣作痛的脸颊,美眸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呆呆地凝望着此刻面色阴沉得犹如乌云密布的肖紫矜。
“你......你竟然打我?”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敢相信眼前这残酷的现实。
过去,肖紫矜对她百般温柔,对她的每一句话都言听计从,每一分关怀都细致入微,爱护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却将那一切美好都击得粉碎。
肖紫矜此刻的模样,比从前老了十岁有余。
那张原本尚可隐匿些许狭隘心思的面容,此刻已将内心的小肚鸡肠毫无保留地暴露无遗。
面对乔婉娩饱含质问的目光,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声音仿佛从冰窖中传来,透着彻骨的寒意。
“当初,是你整日梨花带雨,在我耳边哭诉李相夷对你的忽视,神情哀怨仿佛整个世界都亏欠了你。”
“也是你,成日里愁眉不展,满心忧郁地向我诉说着不想被困于四顾门之中。”
“还是你,给了我虚幻的希望,让我天真地以为,最后能陪在你身侧,与你共度余生的会是我。”
“如今李相夷又好起来了,你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撇开我,去寻那所谓的干干净净的侠义之路,去做你心心念念的乔女侠。”
“阿娩,你太天真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如同丢弃秽物一般将我甩开,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你去追寻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肖紫矜微微停顿,那阴狠的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放。
“我觉得这位温兄所言极是。你先是用眼泪哭跑了李相夷的福泽,让他深陷困境。之后你又在我怀中涕泪涟涟,哭走了我的气运,让我落得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过无妨,我并不怪你。”他的语气陡然一转,竟透出几分诡异的温柔。
说着,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擦拭掉乔婉娩眼角那晶莹的泪水,动作看似温情,却分明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
“你我二人,便如此相互折磨,共度此生,倒也不失为一件‘极好’之事。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想着去祸害他人了。”
说完,他夺过乔婉娩手中的长剑,紧接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大步流星地离去。
乔婉娩如同失了魂魄一般,也不知是被他吓到了,还是被那狠狠的一巴掌打得神志恍惚,就这样满脸呆滞地任由肖紫矜拖着离开。
周遭之人目睹这戏剧性十足的一幕,心中皆是感慨万千。
从前肖紫矜对乔婉娩的那份心意,可谓是昭然若揭,那般掏心掏肺的好。
谁能料到,如今这般深情竟也会化作无情的巴掌,落在他曾视若珍宝的女子脸上。
虽说动手打女人,向来为人所不齿,传出去难免会遭人诟病。
但细细想来,这事落在肖紫矜身上,似乎又不是那般难以理解。
肖紫矜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固然有其自身的原因,是他咎由自取。
但若说这其中没有乔婉娩的“功劳”,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若不是乔婉娩当初频频寻肖紫矜诉苦,将他当作宣泄情绪的垃圾桶,他又怎会对李相夷心怀不满,觉得那人不懂得珍惜眼前人,进而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若不是乔婉娩在接受肖紫矜的情意后,仍屡次在他怀中念叨着李相夷,为李相夷黯然落泪,肖紫矜又怎会恨李相夷入骨,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置李相夷于死地?
可以说,肖紫矜如今这般扭曲的心理,有九成是乔婉娩的功劳。
如今,乔婉娩竟还想撇开他,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