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批评我的策略过于保守吗？”面对哈索尔尖锐的质问与列数的利害，陈曦的声音依然保持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并未因这严厉的指责而显露出丝毫怒意。
哈索尔所描绘的末日图景，以及那些令人窒息的预言片段，其真实性，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他并非不愿承担责任，而是深觉自身力量尚存不足，力有不逮。
从最初仅能管理一颗行星的普通总督，到如今殚精竭虑方能勉强维持一个次星区的运转，这已是他能力的极限。
要他肩负起守护整个帝国的重担？这般的责任，即便是那位从长眠中苏醒的基因原体基里曼，也曾感到彻骨的绝望，为此华发早生。
而他，一介凡俗之躯的行政总督，又怎敢轻言接下如此难以想象的重担？
“用‘保守’形容或许并不完全贴切。您先前选择的是一条更为稳妥的生存之道，在滔天巨浪面前优先固守根本以求自保，这本是凡人在灾难下的自然反应，无可厚非。”哈索尔并未在此处苛责陈曦。
但紧接着，她的话锋如利剑般直指核心：“然而现在，您手中掌握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可惜，正是您自身过度的谨慎，遮蔽了您对自身实力的审视。
请冷静评估您所拥有的力量：数百万星界军战士、上千万装备齐全的仆从军、以及足以令任何战团长动容的数千名阿斯塔特修士。
如此规模的兵力，已远超神圣圣典的限制，其体量甚至足以媲美一支小型远征军团。
更不必说您那与众多星际战士战团紧密相连的战略同盟网络，以及即将大规模投入量产的战略级军备——例如蕴含古老荣光与毁灭伟力的土星终结者动力甲。
陈曦阁下，请您认清现实：此时此刻您所掌控的力量底蕴，即便放在群星征服的大远征时代背景下，也足以让我，或是我任何一位兄弟，以其为核心组建一支主力远征舰队，毫无保留地投入开疆拓土的伟业。
甚至，许多兄弟初次回归帝皇麾下时，其麾下军团所能调动的力量总和，也未必能超越您今日所持有的规模。”
“你……是期望我现在就挺身而出，扛起这一切吗？”陈曦的声音罕见地染上了一丝迷茫，更深藏着某种难以言喻、沉甸甸的恐惧。
他内心并非不明白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指向何方。
然而，“挺身而出”这寥寥数语所承载的，将是难以想象的、令人窒息的万钧重担——那是一种足以让身负不朽伟力的基因原体，在漫长时光中都耗尽心力、徒生华发的至高责任。
他，一个本质仍囿于凡俗之躯的总督，当真能承受如此之重？
“从未有人生来便知晓如何背负整个文明存续的使命。纵使是屹立于星海之巅的基因原体，其智慧与担当，亦是在无休止的战争熔炉与责任的千钧重压之下，方得以淬炼成型。”哈索尔的语气中增添了一抹抚慰的暖意，但其核心的信念却如同亘古磐石，坚不可摧。“况且，您并非孤身直面这幽暗深空。
您难道不曾意识到，您所执掌的，是一种无上权柄，一种足以号令‘吾等’并肩踏入这命运洪流的力量。
此刻我立于您身侧，而在未来，必将有更多兄弟响应您的召唤，与您同在，共同分担这属于全体人类的宿命。
莫非……您所畏惧的，是终有一日会步‘那位’的后尘？是担忧自身也将被禁锢于那永恒、璀璨却冰冷的光辉王座之上？”
“‘步入他的轨迹’？”当这可能性被清晰点破的瞬间，陈曦几乎是本能地剧烈摇头，嘴角牵扯出一缕糅合了苦涩与绝对抗拒的复杂笑意：“成为那永恒的守望者？被束缚于辉煌却死寂的光辉之中，化作维系银河的冰冷符号？不，哈索尔！这份所谓的‘至高荣耀’，恕我断然无法接受！”
陈曦或许愿在危难之际力挽狂澜，但若要他成为帝皇？此念断不可行！
无论是蜕变为帝皇那般近乎无情的存在，还是被永世禁锢于黄金王座、成为不朽的象征，皆非他所愿的终局。
我若拯救了人类，竟还需承受此等折磨？我尚且罪不至此。
一旁的哈索尔被陈曦的激烈抗拒所触动，流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在未来，您有潜力成为一位领袖。
一位足以比肩我的兄弟、甚至……父亲的领导者，引领人类在黑暗绝望的命运中劈荆前行。
当大裂隙撕开未来的帷幕，将黑暗倾泻而下时，人类需要一位先驱，一位能在无边混沌中点燃希望之火、照亮前路的引路人。”
“容我……再想想。”陈曦的回应依旧带着迟疑。
成为人类文明的引导者？这番话语中确然蕴藏着史诗般的壮阔与沉重的责任。
然而，上一个执此权柄引领人类前行的帝皇——如今已被永恒地束缚在黄金王座之上，化作一具辉煌的活尸。
而继任者基里曼，纵使以基因原体之伟力，直面帝国这腐朽倾颓的巨构，亦在无尽政务的重压下白了头，发出沉重的叹息。
陈曦无意将自己献祭于如此残酷的祭坛之上。
哈索尔未再言语。
她深知，有些箴言无需赘述。
当命运的潮汐汹涌而至，无人能真正置身于时代的洪流之外。
而有些人，注定会被那无形的巨浪推至历史的前台，肩负起那份无可回避的使命——无论其本心是否情愿。
“算了，不提这些了！”陈曦似乎被沉重的话题搅扰了心绪，伸手将面前的文件和数据板拂到一旁，站起身对哈索尔道：“托你的福，最近公务处理顺畅许多，秘书处的效率也大幅提升，让我下午难得有些空闲。
正好，随我去视察灰烬骑士战团的新兵训练吧！”
他目光微动，带着一丝探询：“我也想亲眼见识一下，一位原体是如何指点新兵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