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自我麻痹。她不敢去想升降台上那支注射器,不敢去想林梦可癫狂的脸,更不敢去想陆景行那一声枪响。

    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顾沉最后的动作。

    为什么要拿走那枚星轨吊坠?

    那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说星轨是宇宙中最沉默的守护。可他却用它,按进自己鲜血淋漓的掌心。那个画面,比林梦可的袭击更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在想什么?”顾沉的声音有些沙哑,麻药的效力正在过去,痛感开始回笼。

    “没什么。”苏晚舀起一勺温热的粥,递到他唇边,“医生说你失血有点多,需要补充营养。”

    顾沉没有张嘴,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神穿透了她刻意的平静。

    “苏晚,看着我。”

    她被迫抬起眼。

    “别怕。”他说,“都过去了。”

    “我没有怕。”苏晚的回答快得像一种反驳,“我只是不明白。”

    “以后你会明白的。”顾沉的语气里没有敷衍,而是一种沉重的承诺。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两下,没等里面的人回应,门就被推开了。

    陆景行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与这个充斥着药水味的病房格格不入。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他的视线扫过床边的苏晚,以及她手上那碗粥,最后落在顾沉打着绷带的手臂和手背上。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陆景行说,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病床另一侧。

    空气瞬间凝滞。

    苏晚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喂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有事吗?”她问,声音发冷。

    “当然。”陆景行将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沉,那是一种审视,也是一种挑衅。

    “巴黎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是签证文件和行程单。”他转向苏晚,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密,“画展那边催得很紧,你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回到顾(沉)的脸上,补上了后半句。

    “巴黎的画展,我陪你去。”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病房里那虚假的平静。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陆景行是故意的。他每一个字,都是说给顾沉听的。

    “咳……咳咳!”

    顾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膛起伏,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他疼得闷哼了一声。

    “顾沉!”苏晚立刻放下碗,想去给他拍背。

    她的手腕却被猛地抓住了。

    是顾沉。

    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晚都感到了疼痛。

    “你……”

    苏晚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了顾沉摊开的掌心。

    那枚星轨吊坠正躺在他的掌纹中。吊坠的金属表面,已经完全被干涸的血迹覆盖。那些暗红色的血,沿着吊坠上镂空的星辰轨迹蔓延、凝固,形成了一道诡异而凄美的暗红色星轨。

    它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像是有了生命,有了脉搏,正从顾沉的掌心汲取着什么。

    “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陪你去巴黎?”陆景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苏晚,你的事业比什么都重要,不要被不必要的人和事拖累。”

    “我的事,不用你安排。”苏晚甩开顾沉的手,站了起来,直面陆景行。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还有,他不是不必要的人。”

    顾沉抓空的手指在半空中蜷缩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落在白色被单上。他看着苏晚的背影,眼神复杂。

    陆景行对她的反驳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

    “是吗?那你告诉我,他能给你什么?除了让你陷入危险,他还能做什么?”陆景行向前一步,逼近苏晚,“那个林梦可,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可能已经……”

    “够了!”苏晚打断他,“陆景行,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陆景行收起笑容,他的表情变得专注而危险,“我想带你走,去一个没有人能伤害你的地方。巴黎,只是第一站。”

    “我不会跟你走。”

    “你会的。”陆景行断言,“因为你别无选择。”

    他说完,不再看苏晚的反应,而是最后瞥了一眼病床上的顾沉,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转身离开了病房。

    文件袋还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像一个沉默的最后通牒。

    病房里恢复了死寂。

    苏晚没有回头,她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

    良久,她听到身后顾沉的声音,虚弱却固执。

    “别去。”

    ……

    第二天,机场。

    无数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堵在国际出发大厅,等待着新闻的后续。

    他们没有等到苏晚,也没有等到顾沉。

    却等到了陆景行。

    他独自一人,拉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走向通道。闪光灯在他身后连成一片。

    一个眼尖的娱记挤到最前面,镜头拉到最长,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陆景行插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抽离时带出了一个纸片的一角。

    那是一张机票的登机牌,被人从中间干脆地撕成了两半。撕口毛糙,露出了另一半属于“su wan”这个名字的残缺字母。

    撕拉——

    仿佛能听到那一声决绝的碎裂声。

    记者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的灼热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发布会现场,数百名记者严阵以待,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台上那张空无一人的发言桌。延迟的每一秒,都在堆积着焦躁与猜测。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鸣,话题无一例外地围绕着苏晚、顾沉,以及那个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剧组。

    “顾沉真的会来吗?他不是还在医院?”

    “谁知道,也许是顾氏集团的公关出面。”

    “那苏晚呢?她才是核心人物。”

    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所有的议论都化为吸气声。

    不是公关团队,也不是西装革履的集团代表。

    是顾沉。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左臂还用医用吊带固定着,悬在胸前,脸色也因为失血而缺乏生气。可他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径直走向发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