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溪替子婴捋顺发髻,“好端端的欺负他做什么?”
嬴政不满,“寡人如何欺负他了?”
这天底下的人为了搏他多看一眼,都得绞尽脑汁想办法,更不必说让他触碰。
他如此表示亲昵,对方当感到荣幸才对。
嬴政虽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但赵元溪瞧出来了他眼中的意思,无奈一笑,能得秦王看重,的确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子婴就该当做他取乐的玩具。
不过,赵元溪也没当众下嬴政的面子,反而笑道,“那想必政儿是喜爱子婴了,今日好歹是你们叔侄正式见面的日子,你这个做伯父的,难道不该给份见面礼吗?”
嬴政嗤笑,随手将腰间的佩玉摘了下来,正色道,“这是先王留下的玉珏,今日寡人便将它送给你,望你能不愧我秦国子孙的名号。”
玉珏其实并不大,被子婴拿在手里却显得格外的显眼。
只是一块玉,便给子婴的身份定了下来。
从今以后,子婴便不再是叛臣长安君的遗孤,而是流着秦王室血脉的秦国王孙。
子婴握着那玉珏,紧张地抬头望着秦王伯父,又眼巴巴地转头看向大母。
赵元溪看出了他的紧张,拍拍他脑袋笑道,“该向你伯父道谢了。”
子婴吸吸鼻子,朝嬴政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多谢大王。”
动作生涩,但他小小的样子又不免让众人心软了几分。
嬴政嗯了一声。
赵元溪瞧见人群中站着的茅焦,他那欣慰的样子,逗乐了赵元溪。
“茅大人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茅焦回道,“托太后的福,臣已无大碍!”
可不得托她的福么,差一点就死在她面前了。
一行人准备妥当后出发。
与日常出行的规格不同,嬴政这次乘坐的是秦王专属的车撵,车体通体覆盖着金银配件,其上雕刻着日月星辰以及玄鸟的纹饰,车盖通体玄色,由四匹纯色的黑马牵引。
另有副车三十六辆,前方铜车开道,四名高大的黑甲卫持弩立盾站在最前方。
后面再跟几辆随行官员的马车。
之后才是嬴政的主车。
赵元溪虽为太后,但并不能同嬴政同乘一辆,而是上了嬴政后面的那辆规格略小的铜车。
即便如此,赵元溪上车之后还是忍不住感叹里面的奢华,掀开帘子看着一时半会不见尽头的随行士兵。
赵元溪此时深刻感受到了皇权的威压,只不过一次简单的出行,便调动了成千上万人。
赵元溪抠门的本性又忍不住暴露出来,心里暗自盘算着这次出行花了多少钱,只粗略一算,她便忍不住心痛!
上千两金子,就这么没了!没了!
这要是送给她多好,要是直接送钱给她,别说是接她回咸阳,就是让她自己走回去,那她也愿意啊!
赵元溪唉声叹气,子婴和扶苏不解地对视。
“大母为何忧虑?”扶苏问。
“我心痛!”
扶苏神色紧张起来,“可要唤太医?”
赵元溪长叹一声,“不用,这不是身体上的痛!我自己缓缓就好。”
没有人能懂她的痛苦。
她虽没有说出来,但这里的人对赵元溪太了解了,只一番推测后,便猜出了缘由。
“太后是觉得大王这样太铺张了吗?”长今笑着问。
赵元溪抬头懒洋洋地瞅了她一眼,“我只是单纯心疼这钱而已。”
会赚钱的人才会心疼花出去的钱,那些不赚钱的怎么会懂要攒下这些财富的艰辛呢?
嬴政虽孩童时吃过许多苦,但他依旧是贵族,从未从事过任何的生产活动,自然不会理解这其中的不容易。
车队行进的并不快,至少还需要四个时辰才能到咸阳。
赵元溪干脆让长今将她的话本子拿了出来,窝在角落里看书,扶苏和子婴则在那里玩棋子。
不知不觉间,赵元溪睡了过去。
马车停下,扶苏和子婴趁着这功夫下车休息。
两个小家伙围着马车玩起了追逐的小游戏。
稚童的笑声,让不少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见是两位小公子,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嬴政见只有他们两个人出来,问,“她人呢?怎么没有陪你们?”
“大母睡着了!”扶苏小脸红扑扑地凑到嬴政跟前,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嬴政很少见他的长子这般活泼的样子,笑道,“看来她的确将你照顾得很好。”
扶苏眼睛亮亮的,“大母是最好的大母。”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父王也是最好的父王。”
嬴政对于大儿子的话很是受用,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用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尽管那可能只是顺带,但也不影响他此刻的高兴。
“听闻你在雍城还拜了韩非子为师?”
他一直想将韩非子招揽过来,却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先一步成了韩非子的弟子。
扶苏一听嬴政这口吻,立马站直了身体,恭敬地回道,“儿臣的确同韩非子学了些道理。”
子婴不满意了,他跟大兄玩得好好的,秦王伯父一来就要考大兄的学问,好无趣的大人。
他晃着两条小短腿,小脸气鼓鼓的,让人瞧着可怜又可爱。
嬴政注意到了他的小眼神,嗤笑一声,“子婴既与你一同拜于韩非子名下,学问想必同你也相差不了多少。”
子婴打了个寒蝉,不可置信地望着嬴政,又用求救的小眼神望着扶苏。
扶苏也害怕,却还是站出来解释,“子婴启蒙要晚一些,如今只识得几个字。”
“无妨,能回答多少便多少。”
嬴政将两个小家伙召到他的马车中,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所有视线,车队再次开始缓缓向前。
长今看着两个小公子被大王带走,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太后,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
赵元溪睡了一路,还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等她醒过来,已经到了咸阳城城门口。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看了看周围,却只见长今一人,“扶苏和子婴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