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呢!”姜小淘眼睛一亮,立刻掀开柜台下的木板,“阿姐是要给这些大哥们做‘赊账旗’吗?”
为首的汉子额角青筋直跳:“你别太过分!我家员外可是……”
“可是什么?”姜绾歌忽然抓起算盘甩过去,竹制框架擦着汉子耳边砸在墙上,“是能让官府断你没理,还是能让全城百姓说你刘家不欠债?”
她缓步逼近,袖中银针在晨光下闪过冷光,“要不咱们现在去府衙评评理,顺便让仵作看看,你腰间那道疤是不是偷鸡时被狗咬的?”
汉子瞳孔骤缩——这女人居然知道他当年做贼的丑事!身后几个跟班交头接耳,显然也听说过这事。
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碎银往桌上一扔:“算你狠!但别以为……”
“以为你们还能再来赊账?”
姜小淘已经捧着账本蹦过来,蘸着口水飞快翻页,“从今日起,刘府上下人等一律现金结账,再敢赊欠——”
他举起算盘模仿敲梆子,“我就天天去刘府门口喊‘欠债不还羞羞脸’!”
周围食客哄笑起来。汉子的脸从通红涨到铁青,突然挥拳砸向柜台:“你们这是逼我……”
“逼你如何?”姜绾歌猛地抽出银针扎进桌面,三寸长的银针没入大半,“想试试我这治跌打损伤的针术?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比这算盘更硬?”
她指了指墙上裂开的算盘,木屑还在簌簌往下掉。
汉子看着颤动的银针,喉结滚动两下,突然转身就走。
跟班们慌忙跟上,撞翻了门口的醋坛子,酸溜溜的气味混着众人的笑声,在晨光里散了个干净。
姜小淘蹦上柜台,拔下银针在手里转圈:“阿姐这招‘银针镇恶汉’太威风了!比话本子里的侠女还厉害!”
“就会贫嘴。”姜绾歌弹了下他的额头,却在低头时看见他攥着碎银的手——指尖还在轻轻发抖。
她心里一软,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冲天辫:“怕了?”
“才不怕!”小淘梗着脖子,却往她身边蹭了蹭,“就是觉得……阿姐刚才像母老虎护崽似的。”
“再胡说就把你扔去账房算十遍流水!”姜绾歌笑骂着,却悄悄将手覆在他手背上,把颤抖的力道慢慢揉散。
醉仙楼里还没散的笑闹声突然僵住,门外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响。
八匹高头大马停在店门口,当先之人穿着织锦缎面长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撞出清脆声响——正是刘员外本人。
好个醉仙楼,敢教小儿编排我刘家?刘员外折扇唰地展开,扫过缩在姜绾歌身后的姜小淘,这黄口小儿,当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他?
姜绾歌把弟弟护得更紧,指尖摩挲着袖中银针:刘员外日理万机,竟有空听几个下人的嚼舌根?上个月三十七两五钱的酒账,今日连本带利该还四十两,员外要是记性不好,小女这儿有账本备份。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账簿,纸页翻动声在寂静的酒楼里格外清晰。
刘员外脸色铁青,折扇重重敲在桌面:不过是些酒钱,也值得你们这般羞辱!
他身后随从突然抽出长刀,寒光在晨光中一闪。
姜小淘突然从姐姐身后钻出来,手里举着半块写满字的破布:这是我刚写的"赖账榜"!头一名就是刘员外!
他扯着嗓子喊道,大伙快来看啊,刘家连酒钱都赖,还养着凶神恶煞的打手
酒楼里的食客顿时炸开了锅,有人举着酒碗起哄,有人往门口挤着看热闹。
刘员外额角青筋暴起,正要发作,街尾突然传来马蹄声。
八匹清一色的雪白马匹踏碎晨光,最前头的骑者穿着织金锦缎的孔雀蓝长袍,腰间鲛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那是霁月楼的顾公子吧?”左侧桌子的老茶客捅了捅同伴,“听说他名下商号遍布七国,连西域商人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何止商号!”对面的中年商人压低声音,“我亲戚的小舅子在京畿府当差,说顾公子其实是……”
他突然住嘴,往四周看了看,才敢接着说,“是摄政王殿下的远亲,手里攥着皇室秘库的钥匙呢!”
“真的假的?”旁边的年轻食客瞪大眼,“那他这身行头……光是腰间那串鲛珠,怕不是值千金?”
姜绾歌握着算盘的手顿了顿——这些话她虽不全信,却也听出了关键。
眼前这人竟是传说中富可敌国的顾云霁?
之前在城郊外,他还威胁她帮他救人,那浑身上下都是算计的人,此刻却像换了个人,周身贵气逼人。
他挑眉扫过满脸通红的刘员外,指尖轻轻叩击着腰间鲛珠流苏。
“刘员外这架势,莫不是想让全京城都知道,您连二十两酒钱都要赖?”
他忽然凑近,折扇挑起刘员外的下巴,“我霁月楼的账房先生可擅长算旧账——比如您去年在西城赌坊输的三千两,可是拿夫人的陪嫁首饰抵的?”
周围食客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刘员外的脸“唰”地惨白,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顾云霁慢悠悠直起身子,用扇尖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要不这样——您把欠醉仙楼的四十两现银结了,我就当没听见赌坊的人在找您‘借钱’的事儿,如何?”
算盘珠子在扇尖下哗啦作响,刘员外额角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
姜绾歌冷眼旁观,发现顾云霁看似随意的话里,早已把刘员外的软肋捏得死死的。
既点明他赖账,又戳中他挪用内宅钱财的丑事,最后还假惺惺给台阶,实则逼他就范。
刘员外浑身发抖,盯着顾云霁扇尖下的算盘珠子,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句话:“顾、顾公子何必为难小人……”
“为难?”顾云霁挑眉,忽然将折扇“啪”地合拢,敲在刘员外肩头,“我若真要为难你,此刻西城赌坊的人早该堵在你家门口了。”
他指了指姜绾歌手中的账簿,“姜姑娘要的不过是四十两银子,你给了,这事就了了。”
姜绾歌听出他话里暗藏的威慑——表面是帮她讨债,实则是借她的事由立威,让全城皆知得罪霁月楼的人连酒钱都赖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