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如墨般，像是要下雨。
用过晚餐后，沈清欢陪着老爷子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一直到九点多，她才回二楼的房间。
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江聿依旧睡得沉。
沈清欢蹙着眉头瞥了他一眼，就这么累吗？又想到什么，她嘲讽地勾了勾红唇，整整一周，他都跟李明珠待在一起，又还要工作，不累也说不过去！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她拿起看了一眼，一条未读消息。
【沈小姐，明天有空吗？晚上一起吃个便饭？我可以去公司楼下接你。】
周医生约她吃饭？
沈清欢盯着床上的男人好一会儿，然后便答应了。
【你把地址发给我就行，不用特意去接我。】
【也好，那明天晚上见。】
……
极少有人知道，明天是沈清欢的生日。
自从父亲车祸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好好地过过一个生日。
父亲是在她生日那天出事儿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可她还是吵着要吃必胜客的披萨，父亲和母亲都拗不过她，就驱车带着她一起出门用餐。
谁都没有想到，一场惨重的车祸正在等着他们。
一路上，她因为父母答应了她的请求，心情变十分雀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就在他们等红路灯的时候，一辆很大的货车毫无征兆地朝着他们冲过来。
不等她回过神，她眼前蓦地一黑，就已经晕了过去。
等她从昏迷中醒过来，她已经躺在医院里，脸上戴着氧气罩，手背上还扎着针，冰冷的药水顺着透明的胶管淌进她的血管里，空气里到处都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偌大的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一直到好几天后，她才知道，那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父亲的性命，她母亲也受了不轻的伤。
想到这些过往，沈清欢不禁有些头疼，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让她痛苦不堪的事情。
许是累了，不知不觉中，她躺在沙发上渐渐睡过去。
这一天晚上，沈清欢做梦了，她梦到了父亲，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梦到父亲了，父亲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她哭着摇头，她想说，爸爸，我想你了，很想你。可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一直哭，一直哭，想让父亲留下来陪她，可父亲说，她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他的陪伴。
“不，不要走，不要……”
她绝望地朝着父亲伸手，祈求他不要离开她，可那抹背影还是渐行渐远。
“沈清欢！沈清欢！”
是谁在喊她的名字？为什么这个声音这么熟悉？是谁？是谁在喊她？
沈清欢猛地惊醒过来，一张长得极好看的脸，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视野中。
她怔怔地望着他。
“梦到什么了？哭着这么厉害？”江聿盯着她的眼睛看，故作不在意地问。
沈清欢愣了一瞬，很快回过神，伸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掌心湿乎乎的。
她哭了？
“我没哭，你看错了。”沈清欢冷淡地说，“你不去睡觉，你蹲在我面前做什么？”
生怕被江聿看穿她的软肋，沈清欢故意转移了话题。
江聿哪里瞧不出沈清欢的小伎俩，知道她不愿意说，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他冷嗤一声，故意凑到她面前，“沈清欢，你做个梦大喊大叫的，我们俩在一个房间里，你说，我会不会是被你吵醒的？然后就再没有了睡意？”
沈清欢咬了咬唇角，低着头，自知理亏。
可让她一本正经地跟江聿道歉，她肯定做不出来。
江聿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刚哭过，她眼眶红了一圈，眼睫也被泪水打湿，明明觉得她这个样子楚楚可怜，偏他就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沈清欢，我现在被你吵醒睡不着了，你说，要怎么办？”
他这是想碰瓷吗？沈清欢抬头看她一眼，嘴巴微微张了张，没好气地回怼：“关我什么事儿！”
江聿：“是你的哭声把我吵醒的，你说，关不关你的事儿？”
沈清欢否认：“我没哭。”
打死都不承认！
江聿冷笑，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沈清欢，你是怎么做到说谎不脸红的呢？”
望着那一张凑到她眼前的脸，被看了笑话的沈清欢心里气恼，忍不住伸手推开它。
又冷下脸来，愤愤地瞪着他说：“江聿，我说我没有哭，就没有哭，你还有完没完了！”
丢下话，她利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江聿愣了愣，眸色晦暗。
沈清欢心里有些烦躁，不想理会江聿，甚至想把黎梦喊出来陪她喝几杯，可她现在在老宅这边，这大半夜的也打不到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睡觉。
然后，等天亮。
见沈清欢一言不发地钻进被窝里，江聿深深地睇了她一眼，目色渐沉，转身离开了房间。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沈清欢听到很清楚，还有轻微的关门声，她依旧听到了。
江聿离开了，她没有开口挽留。
她也没有办法去想，不久前还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这一刻，却形如陌路。
后半夜，沈清欢一点睡意也没有，江聿也没有再回来。
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她才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了会儿。
第二天早上，沈清欢起晚了，等她来到餐厅时，爷爷奶奶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乖巧地坐下吃早餐。
“欢欢，阿聿跟你说了吧！他临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就先去公司了，一会儿让你李叔送你去上班。”江天野乐呵呵地说。
李湘琴没好气地瞪了老伴一眼，“欢欢在家里歇一天怎么了？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她，非要让她去上班。”
江天野愣了一下，点头如鸡啄米般，又笑着说：“欢欢，听你奶奶的，今天就不去上班了，晚些时候，陪爷爷奶奶去见几个老朋友。”
爷爷都已经发话了，沈清欢不敢有二话，连忙拿起手机跟高特助请假。
请完假，她拿起刚出锅的灌汤包，小心翼翼地吹了会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生怕她烫着噎着了，李湘琴连忙让她慢点吃。
“奶奶，我已经吃得很慢了。”
“那你就再慢点，这刚出锅的灌汤包烫得很。”
“嗯，我听奶奶的。”
……
某咖啡厅。
李明珠低头望着自己杯里的咖啡，缓缓生起的热气，裹挟着浓郁的咖啡香，直扑她的鼻腔。
坐在她对面的是江聿。
江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抬眼看向李明珠，“说吧！找我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