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头。
她闻声望过去，就看到一张温润的面庞，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旋即嘴角微微翘了翘，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温声打招呼：“呃，早上好！我应该说早上好吧！毕竟，很快就要天亮了。”
周斯年微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
沈清欢的脚上只穿着一双拖鞋，连袜子也没有穿，他面色微变，不动声色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开车。”
沈清欢微怔，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周斯年已经冒雨朝停车场小跑去。
她安静地站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胳膊，目光随着男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冰冰冷冷的，被夜风裹挟着落在人身上，又黏黏腻腻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沈清欢不自觉地往退了一步，又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他，应该不会有事儿的！一定不会有事儿的！沈清欢又在心里默默祈祷。
很快，周斯年就赶过来，将车停在了台阶旁边。
沈清欢没有矫情，只看了一眼面前的私家车，就毫不犹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顿时，冰凉的身体被源源不断的暖气包裹住。
因着下雨，天色暗得厉害，整个城市被厚重的雨雾笼罩着。
“送你回云深处？”周斯年扭头问她。
沈清欢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江母让她今天就搬出去住。
她微侧着身子望向周斯年，犹豫着问：“你把我送到云深处后，能不能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周斯年不明所以，眼中闪过狐疑之色，“我可以等你一会儿，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沈清欢低头沉默了，有些不想说，毕竟，这牵涉到了她的隐私，可她心里又很清楚，如果她什么都不说，人家又凭什么要帮她？
“你要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那就不说了。”
周斯年显然瞧出来她的欲言又止。
沈清欢闻言忽然就笑了，色淡如水的唇瓣微微勾了勾，她说：“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要是说出来就会觉得怪丢人的。”
这还没离婚，就被婆婆赶出了婚房，能不丢人吗？
周斯年狐疑地睇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就丢人了？”
沈清欢很认真地想了想，似是决定豁出去了，她深呼吸一口气，耷拉着小脑袋，又鼓了鼓腮帮子，无比自嘲地说：“我先生在抢救，我婆婆逼着我跟他离婚，让我今天就搬出去。”
“我想着，反正你打算送我回去，那不如直接等我一会儿。”
稍顿一下，她又释然般笑着说：“我打算搬先过去跟黎梦住几天，之后再慢慢找房子，你要是回家的话，那我刚好跟你同路。”
听着沈清欢的话，周斯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他连忙阻止道：“打住！你先让我捋一捋！你说，你先生他在抢救？”
沈清欢点头：“嗯！在抢救。”
周斯年：“所以，你大半夜的出现在医院里，是因为你先生在医院里抢救。”
他又故作沉吟地睇了沈清欢一眼，想到他之前见到她的模样儿，这么冷的天，脚上没有穿袜子，直接趿拉着一双很可爱的毛绒绒拖鞋，身上只裹了一件毛呢大衣，应该是急着出门随便拿了一件衣服。
至于毛呢大衣下面……
可能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
“而你的婆婆，认为你先生出现意外是你的缘故，所以，她逼着你跟你先生离婚，还逼着你今天就要从你们的婚房搬出去？”
沈清欢想了想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所以，一会儿得麻烦你在大门口等我。”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周斯年偏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清欢，眉头紧紧拧起，踌躇一下，他沉着嗓音问：“需要律师吗？”
“啊？”
沈清欢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周斯年敛了敛心神，又重新组织语言：“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沈清欢怔住，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麻烦的！”
她跟江聿之间用不着律师，当年结婚的时候，他们就私下里签署了婚前协议，一旦他们离婚，不管是谁的过错，她都净身出户。
所以，他们之间根本就用不着律师。
周斯年狐疑地睇他一眼，“为什么不用？他们明摆着会欺负你。”
沈清欢垂眸，自嘲地笑笑说：“我会主动要求净身出户。”
既然决定离婚，她就不想占他们江家任何便宜。
“净身出户？”
“嗯，净身出户！”
周斯年还想说什么，却又听到沈清欢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解决。”她这是明着拒绝他的帮助，她不想让周斯年搀和进来。
他哑然。
半个多小时后。
周斯年将车稳稳地停在大门外。
临下车前，沈清欢又叮嘱他一句，让他在门口等她，她很快就出来。
周斯年想问她需不需要他帮忙，可最终，他也没有问出口。
他安静地坐在车里，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沈清欢径直去了二楼的卧室，事实上，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但完全属于她的东西并不多，一些衣服，一些书籍……
不过，虽然她的东西不多，但也无法一次性带走。
她拿了一个超级大的行李箱，把能往里面塞的，一股脑儿地塞进去，衣服，日用品，书籍，鞋子……到最后，她居然发现没剩下多少了。
沈清欢踌躇一下，最后决定辛苦一点，把属于她的东西一次性带走。
“欢欢，大半夜的，你怎么在收拾东西？你，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医院里陪少爷吗？”
张妈在楼下听到响声，连忙爬起来查看。
却不想看到沈清欢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惊慌失措的。
沈清欢知道瞒不过张妈，即使张妈没有发现她，她也打算在临走前，跟张妈打一声招呼。
“张妈，我得麻烦您一件事情！”
张妈是江家老宅的人，她刚跟江聿结婚那会儿，江爷爷和江奶奶不放心他们两个年轻人一起生活，就把张妈派了过来给他们做饭。
这一待，就是好几年。
听着沈清欢难得客气的话，张妈愣了愣，脸上的神情很是担忧，但还是开口：“你说就是了，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沈清欢定了定神，故作轻快地说：“我跟江聿，我们可能要离婚了，我今天之内就必须搬出去住，张妈，这件事情你必须替我瞒着爷爷和奶奶，爷爷的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离婚？搬走？”
张妈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一时间难以接受。
与张妈来说，沈清欢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又因着她乖巧懂事，她是打心眼里欢喜。
“欢欢，你为什么要跟少爷离婚？你们，你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怎么会突然说要离婚？难道是……是少爷母亲的意思？”
“嗯。”沈清欢点点头，又生怕张妈担心，她又出声安抚，“张妈，你放心好了，我即使跟江聿离婚了，也能养活自己。”
张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饶是心里不舍，也终归是没有办法。
“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张妈。”
……
张妈帮着沈清欢一起拿行李，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
周斯年见状，连忙从车里走出来，连伞也没撑。
他熟练地从沈清欢和张妈的手里接过行李箱，然后打开后备箱放进去。
沈清欢坐在副驾驶，望着一直杵在大门口的张妈，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酸涩，一层水雾渐渐胧住了黑白分明的眸，视线变得模糊。
“张妈，回去吧！有空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都可以。”
她朝着张妈挥了挥手，下一刻却毫不犹豫地关上了车窗。
又扭头望向一旁的周斯年，“我们走吧！”
她像是没有半点留恋，关上车窗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