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墓园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沈清欢下车买了一束鲜花。
从市区去墓园，驱车四十分钟。
一路上，沈清欢一直沉默着，脸色又不是很好看。
因着入了冬，从繁华的市区到人烟稀少的郊区，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萧条。
黎梦想找点话题聊，可好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回去。
其实，她心里也都知道，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一个救了你性命的人，你居然给忘记了，但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梦梦，你跟我说说江翊，他这人性子怎么样？”
沈清欢忽然扭头看向黎梦，温软的嗓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黎梦微微一怔，一直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去，她故作轻快地说：“欢宝，这个问题我可能给不了你正确答案，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从我对他的印象出发。”
“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他，我也没怎么跟他接触过，我总觉得他这人的性子有些孤僻，不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
沈清欢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沉默中。
黎梦：“……”
怎么就不说话了？
踌躇一下，黎梦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沈清欢低着头，眸光微闪。
她脑子里一点关于江翊的信息也没有，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见沈清欢不吱声，黎梦尴尬地笑了两声，“其实，你想不起来也没多大关系，这么多年不还是过来了吗？欢宝，如果我是江翊……”
她沉吟了一瞬，语气变得低沉又严肃：“我不希望你想起过去的事情，也不希望你究根问底，我只希望你能每一天都过得开心。”
沈清欢愣了一下，意识到黎梦很担心她，她连忙笑着解释：“我没事儿，我只是在想，我到底何德何能让一个人舍命救我！”
“如果是我，我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黎梦毫不犹豫地说，“所以，欢宝，你不用质疑自己的好，你值得的。”
“再说了，江翊又不傻，你要是不值得，他怎么可能活出自己的命去保护你！”
沈清欢抿抿唇角，眼尾莫名染上一抹红。
她们赶到墓园的时候，天色放晴了，一缕暖和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落下来，墓碑上贴着的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显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个刚满十九岁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眼里盛着笑，嘴角也微微翘起……
沈清欢在心里想，他长得真好看！
“梦梦，你要不去下面等我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黎梦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应了一声“好”，转身就朝着山下走去。
沈清欢安静地站在墓碑前，明明这个名字是陌生的，可那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抬起手俯身，微凉的指腹轻轻抚摸墓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
“江翊……”
她轻轻咀嚼这个名字。
脑袋忽然“嗡”地一声，像是某根弦断裂了，一瞬间，无数流光溢彩的画面，像是活过来一样，一帧一帧地从她脑海里闪过。
沈清欢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车祸的那一天晚上，江翊跟她表白，她答应了。
车祸发生在江翊驱车送她回去的路上，那天晚上的车祸，像极了很多年轻夺走爸爸性命的那场车祸，他们遇到了一辆大卡车，那卡车像是失控了一样，直直地朝着他们撞过来。
他们避无可避。
为了不让她受伤，江翊将她整个人护在他的身下。
“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欢欢，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活……”
江翊的嘴角不停地往外冒血，温热的血珠滴落在她脸上，嘴角，眼睛里……浓郁的血腥味儿充斥着她的鼻腔，她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答应了江翊的表白。
因为在江聿出国之前，她亲眼看到江聿和李明珠抱在一起，这件事儿，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过要娶她的少年，一转头，就跟别的女孩子抱在一起？
“江翊，对不起！请原谅我把你忘记了这么多年，也请原谅我……”
沈清欢咬了咬唇角，到嘴边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其实，她答应江翊的表白，不过是为了报复江聿对她的背叛。
“对不起！如果哪天晚上不是为了送我回去，你也不会走那一条路。”
“江翊，真的很对不起。”
……
沈清欢一个人在江翊的墓碑前坐了很久，一直到山间起了风，头顶上的那一抹阳光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她才缓缓地站起来。
江翊，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有些冷，她伸手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在安静的墓园显得格外热闹。
沈清欢从包里翻出手机。
江聿？！
她愣了愣，踌躇一下，还是将手机放在耳边，“喂？有事儿吗？”
“在哪儿？”
男人嗓音黯哑，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沈清欢垂眸，目光落在墓碑上那一张泛红的照片上，少年的眼里盛着笑，也不知道他瞧见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沉默了片刻，温声说：“在墓园！”
“你去看爷爷和奶奶了？”江聿下意识地问。
沈清欢微勾起红唇，“没有，我去看江翊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来墓园看他。”
手机那端，江聿瞬间冷了脸，微微眯起的凤眸寒光乍现。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挂了。”
没等江聿说什么，沈清欢真的就挂了线，然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山间的风裹着寒意肆掠。
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脚下的步子渐渐迈得大了些，没一会儿，她就瞧见了倚着车身等她的黎梦。
黎梦似是也瞧见了她，连忙迎上前去，“怎么就下来了？”她还以为她会多待一会儿。
沈清欢无奈地耸了耸肩，“有点冷！”
黎梦先是一愣，旋即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赶紧上车，免得感冒了。”
很快，俩人朝着市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