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如墨般的眼眸中泛起极其冷戾的笑。他说：“江振林，你是想让爷爷和奶奶死不瞑目吗？”
他厌恶得连“父亲”也不喊了，直接连名带姓地称呼江振林。
江振林面色一变，瞬间阴沉沉的。
他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被唯一的儿子狠狠地踩下脚下。
这是他的儿子，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谁教他的！
“你闭嘴！”
江振林额角青筋凸起，狠戾地瞪着江聿，那一双眼睛几乎充血。
江聿没有丝毫畏惧，嘴角勾起的笑意也依旧嘲讽，“我说过，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但你非要做一些让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沈清欢低头沉默。
这是他们江家的事情，她现在只是一个外人，她没有资格去掺和。
可当她望着江聿一个人面对自己父亲时，她忽然就心疼他，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可到头来，却跟有这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样。
踌躇一下，沈清欢走到江聿身边，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江聿回望她，目光幽幽。
沈清欢什么也没有说，只无声地跟他摇摇头，今天大家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祭奠爷爷和奶奶，没有必要跟他们争吵……
江聿忽然抬起手，宽厚的大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一如小时候那样，“没关系！”
沈清欢：“哦！”
她原本想说，她会担心他，可转念一想，她以什么样的身份担心他？
“阿聿，你爸这么做也没有错！明珠迟早会跟你爸领证，她现在肚子里怀了你爸爸的孩子，你不能不认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一旁的江岚雅忍不住开口。
她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儿，毕竟，她侄子的脾性她多少知道些，可架不住李朝阳一直朝她使眼色，她只得无奈地硬着头皮开口。
沈清欢挑眉。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江振林，又看了眼江岚雅，他们这是想逼迫江聿吗？
偏陈芸女士依旧不开口。
沈清欢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女人，如果是她，她大概也会跟陈芸一样。
她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自私又愚蠢。
江聿没有理会江岚雅，只冷冷地说：“你要娶她，我不拦着，但你想让她以江家媳妇的身份祭拜爷爷和奶奶，我不会同意。”
“江聿！我是你老子，你这么做把我置于何地？”江振林沉着脸大声呵斥，额角凸起的青筋格外难看。
江聿嗤笑，连看到不看他一眼。
李明珠一直沉默。
她没有作声，也不能作声，她得让这个老男人为她冲锋陷阵。
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在江聿的眼里，可能这个父亲真的可有可无。这也就意味着，她这个继母的身份，根本就压不住江聿。
最终，江振林也没有如愿以偿。
祭奠仪式仪式结束后，江家其他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没有人提出在老宅过年。
不过，以江聿的性子，就算他们有人想留下，也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沈清欢订的是下午点多的机票，现在才十一点多，从老宅驱车去机场，快的话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现在是大年三十，留在这个城市过年的人并不多，所以，高速路上一点都不会拥挤，她的时间还绰绰有余，完全不用担心赶不上。
“你，没事儿吧？”
见江聿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沈清欢忍不住走上前去询问。
他是爷爷和奶奶一手带大的，刚满月，陈芸就将她扔去老宅，自此后，这个孩子好像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和江振林偶尔会去看看他。
与江聿而言，爷爷奶奶才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最亲近的人。
也是爷爷奶奶悉心将他培养成如今的样子。
江聿偏过头，很认真地打量她，嘴角微微勾了勾，有笑意漫开，“你这是在关心我？”
沈清欢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温声说：“算是吧！我们之间就算没有了夫妻情分，也还是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吧！”
她还想说，一起长大的情分，比夫妻情分更加的牢靠，永远都不会闹掰。
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令她欢喜的少年。
他说，欢欢，等你长大了，我娶你！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江聿垂眸望向沈清欢，眼里的神色愈发认真。
“对不起！”他忽然说。
沈清欢愕然，不解地望向他。
江聿没再说什么，但目光却往下移，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再也几个月，他和她就要当爸爸和妈妈了。
沈清欢愣了愣，脸色瞬间大变，拇指的指甲用力地掐着食指的第一根骨节，等再松开的时候，那里已经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甲印。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夜晚，她无助又绝望地趴在地上爬行……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匆忙又慌张地说：“抱歉！我还有事儿，我得先走了。”
沈清欢走出去没几步，又忘记了拿包。
她立刻折回去，将放在柜子上的包包拿上。
她脚步有些踉跄，有些凌乱，背影也有些摇晃，像是有些支撑不住。
江聿微眯眼，眸色渐暗。
沈清欢飞快地坐回车里，她想启动车子，可手脚怎么都不听使唤。
她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大口呼吸。
好一会儿，她激荡的情绪渐渐变得平缓，就连眼神也变得平静。
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去想它，已经过去了……她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熟练地启动车子。
见沈清欢离开，江聿也连忙跟上去。
从南城飞到漠河，一共五个小时。
一坐到机舱内自己的座位上，沈清欢强迫自己进入到睡眠状态。
也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她旁边的是她很熟悉的人。
从南城到漠河，气温差距巨大。
一下飞机，沈清欢就穿上了她之前特意买的厚厚的羽绒服，帽子也戴上了，还有口罩，就连手套她也准备了，几乎将自己包裹起来。
沈清欢刚走一出来，就瞧见了前来接她的民宿老板。
是一对看着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