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又陪着黎梦聊了会儿，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她才起身离开。
江聿跟着她一起走出病房。
“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打车。”沈清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江聿的提议。
江聿面色微变，显然没有想到，沈清欢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
他心里一急，伸手拉住她纤细的皓腕，声色黯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沈清欢脚下顿住，扭头看向江聿。
那双漂亮的杏眸透亮，清冷，像是胧了一层寒霜，让人只一眼觉得浑身发冷。
“江聿，你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你。”
江聿心头猛地一痛，握着她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
他垂眸望向她，目色幽黯深沉。
“如果我说不呢？沈清欢，如果我说不呢？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杀了你！”
那一瞬间，她眼里迸射出的恨意，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他的心口。
沈清欢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她的目光过于直白，让江聿有一瞬间的招架不住，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可他还是忍住了，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满是恨意的眸。
这一刻，他忽然在心里想，他手里怎么就没有刀呢？如果有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把刀递给她，然后看着她拿着锋利的刀刺入他的心口。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我愿意看着动手。”
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一句：“不过，在你动手之前，我还得写一份遗嘱，免得到时候我真的死了，警察找你的麻烦。”
沈清欢愣了一瞬，胸口忽然泛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疼。
“你松手！”
“我说了，我要送你回去，你也知道，下午的那一起车祸不是意外。”
江聿笑着望向她，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沈清欢自以为了解眼前男人，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从来看清过他。
他明明那么骄傲，那么矜贵，她说出那么刻薄的话，他应该用一种冷嘲的眼神看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站在她面前，一副任由她打骂的样子。
沈清欢忽然笑了，说不出的嘲讽，讥诮。
可笑着笑着，她湿了眼眶，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梨花带雨般。
她微抬起下巴，目色悲凉，“江聿，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江聿胸口隐隐作痛，像是被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撕扯着他的心脏。
他伸手将沈清欢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间，喃喃自语：“对不起！欢欢，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
全都是他的错！
如果当初他能完全信任她，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爷爷说，他之所以让他娶沈清欢，那是因为他知道，沈清欢不会做出那样不堪的事情……
而他嘴上说着信任，心里却早生起了怀疑。
好一会儿，沈清欢像是发泄够了，轻轻推开他，淡声说：“江聿，我们就这样吧！你知道的，那些伤害一旦形成，就永远都忘不掉。”
“不！我不同意！”
江聿摇头拒绝。
他当初之所以同意离婚，不过是因为，他想跟她一起重新开始。
所以，他怎么会同意就这样呢？
他们之间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沈清欢，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不能单方面宣布结束，你不可以……”
“可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沈清欢说。
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这世上最残忍刻薄的话。
她说，她不想再见到他了，不想再见到了，每一次见到他，她都会想到那个让她绝望又无助的晚上……
江聿摇头，“不！我不同意！”
沈清欢弯着唇角笑，“你会同意的，总有一天你会同意的，你现在之所以不同意，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放下，你心有不甘，因为……”
“江聿，是我不要你了。”
“要不然我让你说，你不要我了，好不好？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她依旧笑着，眉眼微微弯起。
胸口的那处柔软，却像是被无数尖利的钢针狠狠地扎穿，一下，一下……
直到血肉模糊。
江聿早已经面无血色，却极力压抑心里的痛苦，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色低沉又黯哑：“欢欢，我不会放手，永远都不会。”
男人的掌心温热，又柔软。
沈清欢有些贪恋这样的感情，可她在清醒地知道，有些过往她无法忘掉。
而那些她无法忘掉的过往，会变成一个很大伤疤紧紧跟着她，一旦再想起来，那伤疤就会被揭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一片。
如此反复，一次又一次……
那块伤疤就永远都好不了。
见沈清欢安静下来，江聿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她不是接受了，她只是不愿意跟他争吵。
良久，江聿松开了她，嘴角勾起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清欢没有再拒绝，她同意了。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什么，狭小的车厢里，空气像是凝固了。
直到江聿将车停在她家楼下。
沈清欢解开安全带，扭头看向主驾的男人，“江聿，好好照顾自己。”他们即使不再是亲密的夫妻，那也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
她十岁那边来到江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是江爷爷一手教养长大的。
她跟江聿青梅竹马。
那个少年啊！一直都是她心里无法取代的存在。
沈清欢推开车门走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聿垂眸，微微勾起的嘴角笑得格外惨淡，他好像真的把那个喜欢冲着他笑的小女孩弄丢了，他们，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真的回不去，那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就是把江聿经营好，让她一辈子都不会为了钱发愁。
回到家里。
沈清欢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
“欢欢回来了！？”
从外面买菜回来的张妈，一抬眼，就瞧见躺在沙发上的沈清欢。
沈清欢懒懒地“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