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归”字的最后一笔上停下,她忽地笑出声来:“好一个‘松下横琴待人归’。”
如今陆定渊等的人终于回来了,可等着他们的,却是更加决绝的分离。
造化弄人……
沈枝意站在门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勇气推开门进去。
里头的一切都未曾改变:房子、桌椅、床榻,甚至先前的被褥,都是她曾经在这里时的模样。
沈枝意有些想象不出,陆定渊到底在这房中徘徊了多少遍、看了多少遍、又想了多少遍,才能将一切都记得这样清楚,即使在她走后这里面目全非之时,也能将其复原成如今的样子。
她哽咽得厉害,眼中酸胀几乎有些发疼,可却说什么都落不出泪来,倒惹得人更加难受。
许是太久未曾住过人,屋中稍稍有些腐木的味道。
沈枝意推开窗子,试图将这味道驱散。
方才进来时,夜色太黑,她未曾看清院中的情形。
如今屋中点了油灯,亮堂许多,推开窗子,屋中的灯光便透进院中,她这才瞧见,院中已经密密麻麻地开满了花,顺着院墙长了一排。
尘封的记忆忽然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冲上心头。
沈枝意再也坐不住,急忙推门,几乎是冲了出去。
层层叠叠的花瓣围成一朵朵精致的小花,各式各样的姿态……
沈枝意忽然想起,她还在侯府做丫头时,借着办事的由头偷偷跑出来,替自己置办了这处宅子。
可第一次在这宅中住,却是因为遇到了受伤的陆定渊。
似乎也正是从那一次开始,她心里对陆定渊的惧怕才稍稍退去,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悄悄变了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褪去冷漠面具的陆定渊。
他脱下华贵的锦袍,只穿着寻常人家的衣裳,蹲在墙角,一点点种下了一排花苗。
毕竟隔了六年多的光景,那时的陆定渊虽也沉稳可靠,可同如今的他比起来,却仍旧多了几分稚嫩和少年人的恣意傲气。
沈枝意还记得,他那时站在自己面前,让她猜自己种的是什么花:“若是猜中了,我便允你一个要求。”
沈枝意仔细看了又看,只觉得像是蔷薇,便兴致勃勃地说了答案。
可提出这个赌约的人却不讲道理地告诉她:“要等花开才能知道答案。”
如今花开了,沈枝意也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海棠。
那日陆定渊种的,竟是海棠。
泪水瞬间自眼底涌了出来,沈枝意心口顿时激起一片钝痛。
“对不起,陆定渊……对不起……”
她哭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泪水模糊了视线,连手脚都逐渐发软。
沈枝意撑着围墙一点点蹲下,在成片的海棠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