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谣言四起
林强刚把货车停稳在运输队大院，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未完全消散，他就迫不及待地从驾驶室跳了下来。
他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工装，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几个运输队的同事正蹲在路边抽烟，见他回来，笑着招呼道："强子，今天跑长途累不累？"
"累啥？"林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新买的"大前门"，给每人散了一支，"我妹子的店今天又卖断货了，我得赶紧去帮忙搬货。"
运输队的老王接过烟，在鼻尖嗅了嗅："哟，都抽上好烟了？看来你妹子那店是真赚钱啊！"
"那可不！"林强挺直腰板，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她那些化妆品，县里供销社都比不上！前两天还有省城来的姑娘专门找她买呢！听说是什么什么口红，一上午就卖光了！"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有人打趣道："强子，你这妹子可真有本事，以后怕是要当大老板咯！"
林强嘿嘿一笑，心里美滋滋的。
他三两口抽完烟，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鞋底碾了碾："不跟你们扯了，我得赶紧去帮忙。"说完就蹬上他那辆二八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往集市赶去。
集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林强把自行车往林婉的店门口一停，就看见妹妹正踮着脚尖往货架上摆放新到的甘油面霜。
"哥？你咋来了？"林婉听见动静回头，脸上顿时绽开笑容。
"刚跑完车，顺路过来看看。"林强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已经利落地挽起袖子，把堆在门口的几箱货搬进店里。
他掂了掂箱子的重量，皱眉道："你这货堆门口，不怕被人顺走？"
林婉递给他一条湿毛巾，眼睛弯成了月牙："哪有人敢？谁不知道我大哥是条硬汉，最近治安也严，那还敢有什么坏心思哟。"
林强哼笑一声，用毛巾擦了把汗。兄妹俩配合默契，一个拆箱，一个上架，不一会儿就把新到的货物整理得井井有条。
林婉从柜台底下拿出账本，翻到最新的一页指给林强看："哥，你看，这个月净赚了一百二十多块。"
林强瞪大眼睛，粗糙的手指在账本上点了点："这么多？都快赶上我两个月工资了！"
"这才刚开始呢。"林婉合上账本，眼神坚定，"我打算再攒点钱，带妈去省城看看肺病。县医院的药虽然管用，但我听说省城有更好的大夫，用的都是进口药。"
林强沉默了一下，检查出来那天林婉就跟他说了，还好现在她也能独当一面，要光靠他开大车的微薄薪水，老妈可能要遭受不少病痛。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常年握方向盘的手掌粗糙有力，动作却格外轻柔："行，哥支持你。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对了，明天我要去省城拉货，要不要顺便打听下医院的事？"
"真的？那太好了！"林婉眼睛一亮，连忙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我这就把要问的都写下来。"
夕阳西沉，兄妹俩锁好店门往家走。
林强推着自行车，林婉走在一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路过供销社时，林婉突然停下脚步："哥，等我一下，我去买点肉，给妈炖汤补补身子。"
林强点点头，靠在自行车上等她。
这时，他注意到供销社门口几个妇女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往林婉的方向瞟几眼。其中一个胖妇人说得尤其起劲，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听说了吗？那家新开的化妆品店，东西用了烂脸！"
"真的假的？我闺女前两天还买了……"
"骗你干啥？陈家的媳妇亲口说的，她侄女用了满脸起疹子，现在还在家窝着不敢出门见人呢！"
林婉刚买完肉出来就听见这句话，登时脚步一顿，手指攥紧了布包带子。
林强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林婉面前："大娘，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
她早该想到的。
陈柏树被抓去劳改，陈家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深吸一口气，林婉轻轻扯了一下林强的衣袖角，挺直腰板走过去，脸上挂着笑："几位婶子，我哥说得对，这说话也得讲个证据是吧。"
众人一愣，顿时噤声，眼神躲闪。
林婉也不恼，从包里掏出几盒试用装，笑吟吟地递过去："新做的面霜，免费试用，要是用了不舒服，随时来找我。"
大娘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地接过。
林婉莞尔，“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好是坏，自己用了才知道。”
几个大娘见林婉如此大度，内心动摇。
本来就是听别人说的，再加上之前陈柏树那件事闹的这么大……
“呵呵，妹子，我几个也就是说说八卦，谁知道真的假的呢，你别放心上昂。”
说的最起劲的那个胖婶子这会收了林婉的好处，打着哈哈糊弄。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帮腔，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这件事翻篇了。
林婉也不想多争执，谣言一旦传开，生意迟早受影响。
陈母这回能造谣传谣，下回还能，她得快点把口碑做起来才是硬道理。
兄妹俩刚到家门就闻到了饭菜飘香。
张桂兰正在灶台前忙碌，见孩子们回来，连忙招呼："饿了吧？饭马上好。"
林婉放下东西，走到药罐前掀开盖子看了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妈，这药怎么比昨天少了一半？"
张桂兰眼神闪烁，手里的锅铲顿了顿："啊？没有啊，就是按方子熬的"
林婉二话不说，直接拉开抽屉翻出药包一数，果然少了几副。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您是不是又把药省下来了？这药再贵也得吃！"
"我我觉得好多了，少吃两副也没事"张桂兰的声音越来越小。
"妈！"林婉的声音发颤，"您要是再这样，我明天就把店关了，天天在家盯着您吃药！"
林强也沉下脸，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妈，婉婉起早贪黑赚钱就是为了给您治病，您这样不是让她白忙活吗？"
张桂兰被两个孩子说得哑口无言。
她望着女儿通红的眼圈，终于叹了口气："行，妈知道了，以后一定按时吃。"说着从围裙口袋里掏出藏起来的两包药，"这不是看药太贵了嘛"
林婉一把抱住母亲，把脸埋在她肩头。
张桂兰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鼻子发酸："妈，钱的事您别操心。我今天又赚了三十多，很快就能带您去省城看病了。"
夜深了，林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想起那几个婶子说的那些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陈柏树"她在黑暗中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