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玄凌没有想过。

    人的底线,有时候就是慢慢被拉低的。

    今天他能因为翻牌子这件理所当然的事儿道歉。

    明天甚至就能因为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妃嫔,而觉得对不起余莺儿。

    余莺儿依旧不看他。

    可却心机地咬着唇,愈发的显得楚楚可怜。

    玄凌果然一点不生气,反而将人搂得更紧,低声诱哄。

    “朕有错,可卿卿你将朕推给别人,莫非就没有错?”

    好。

    不愧是心机帝王。

    坚决不被她pua,反而想pua回来。

    余莺儿怒瞪他,那双眸子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玄凌!”

    玄凌心头猛地一颤,这是余莺儿第一次这么叫他。

    不是皇上,不是胤禛。

    是玄凌。

    这个由养母孝懿仁皇后取的名字。

    他应该生气的。

    余莺儿如今,已经逾越了。

    可他怎么不仅不生气,心还暖烘烘的。

    “你莫不是以为只有你们男人有占有欲?

    我告诉你,这阖宫的女人,除了不爱你的,就没有真大度的。

    皇后我不知道,反正我只想你和我亲亲,和我抱抱,和我上床。

    你哪怕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我都嫉妒得发狂。”

    说到最后,余莺儿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眼神严肃认真,

    “爱伴随着自私,占有,爱具有排他性。”

    这番话,是玄凌从未听过的。

    他想,无论从前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人再同他说这些。

    这个时代,普遍的观念就是女人不能善妒,妻妾需要和睦。

    而余莺儿这番话,何止善妒。

    简直是大逆不道。

    她竟是想要他独宠于她,甚至多看一眼别的妃嫔一眼她都要吃醋。

    这简直是、简直是……

    可转念想,她定然是爱惨朕,才敢冒着被朕厌弃的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余莺儿却没有见好就收,反而乘胜追击握住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处。

    “玄凌,你刚才不也因为我让你翻牌子,把你推给别人而生气吗?

    你自己都懂,所以你不应该要求我做个贤惠大度的人。

    也不能在我贤惠过后,指责我不够爱你。”

    余莺儿这话,就是在灌输一个概念给玄凌。

    他对她余莺儿的感情是不同的。

    这算是她的一个小心机。

    因为这种怀疑自己女人不爱自己的想法,其实十分常见。

    比如,她不爱小厦子,却也不会允许小厦子和别的宫女走得太近。

    这就是人性!

    不只有爱伴随着自私占有欲。

    这两种极致的情绪,是一直存在的。

    如今她说这些,就是为了误导玄凌。

    只要玄凌接受——他对余莺儿是有爱的。

    那么之后他对她的一切想法,都会基于“他是爱她的”这个基础去思考。

    哪怕她之后拳打皇后,脚踩华妃。

    玄凌都会想,这是他爱的人做的事。

    他身为皇帝,他的爱人优先就高于其他后宫妃嫔。

    这全天下的人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

    所以余莺儿打就打了,根本没错。

    当然,要到达这一步还需要努力。

    可基础打好了,才不会根基不稳。

    玄凌感受着手下的心跳声。

    明明那般轻柔,可却像是擂鼓一般,在他心头炸响。

    他的昭嫔,居然如此爱他!

    可他是天子,怎么可能如此对一个女人。

    他不是独宠海兰珠的太宗。

    也不是喊出朕之第一子的世祖。

    他应该跟皇父圣祖学。

    雨露均沾,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可莫名的,这个想法竟让他觉得愧疚。

    他这一刻觉得自己像是个辜负了别人感情的渣男。

    而余莺儿也正深情款款,眼带泪珠盯着他。

    那眼神里盛满了对他的爱意和期待。

    玄凌像是被烫了一般,猛地起身。

    他不敢再看榻上衣襟扰乱的妖精,嗓音嘶哑道:

    “昭嫔,朕还有点公务。”

    余莺儿盘腿坐在榻上,回他,“这里就是你处理政务的养心殿。”

    玄凌:“……朕去偏殿,有要事召集大臣商讨。”

    他像是逃一般往外走,“苏培盛,宣果郡王觐见。”

    苏培盛:???

    我滴皇上呀!

    这个时间,宫门都下钥了。

    可他还能说什么,赶紧命人下去安排。

    玄凌离开后,余莺儿整个人一松,躺在了榻上。

    她将其他宫人打发走,就冲着刚走进来的小厦子撒娇,

    “过来,给我揉揉我的腿,刚才磕碰了一下。”

    小厦子跪在暖榻边,满眼都是心疼,“哪里疼,奴才给昭嫔娘娘揉揉。”

    转瞬又压低声音,“皇上出去的时候表情不对,他不会恼了你吧。”

    余莺儿未戴护甲的手,逗狗般来回抚着小厦子的脸。

    “没有,他只是被我吓坏了。”

    想到玄凌那落荒而逃的表情,余莺儿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玄凌其实是个很好哄,又不好哄的人。

    他少时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远离生母。

    生母德妃对他没有疼爱,甚至还多有怨怼。

    而康熙帝也只把太子胤礽当儿子。

    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懂什么是爱。

    电视剧中那对纯元皇后乌拉那拉柔则的爱,在余莺儿看来,水分很大。

    指不定这只是玄凌想让别人以为的。

    毕竟,一个对发妻情深义重的帝王,总比无情无义的帝王更容易得到人心。

    余莺儿要做的,就是要玄凌独一无二的爱。

    偏执也好,疯狂也好。

    极致到恨不得将生命给她的爱才好。

    小厦子:“安答应那边?”

    余莺儿这才想起还有个即将侍寝的安陵容。

    电视剧里她被退货,而今夜也免不了被退。

    “无事,她今夜可要丢大脸了。”

    余莺儿颇为幸灾乐祸。

    至于安陵容会因此恨上她?

    不招人妒是庸才。

    余莺儿不怕。

    大不了她敢对她动手,她就要了她的命。

    她转过身趴在暖榻上,一张脸贴近小厦子,

    “这后宫谁都想害我,林安哥哥,我好害怕~”

    小厦子闻言,心头生出无限柔情,他拿过她的一只手,用背挡住有可能的窥视,虔诚的在余莺儿手背落下一吻。

    “奴才誓死保护娘娘。”

    余莺儿满足地笑了起来,“林安哥哥最好了。”

    小厦子心里满足,又想问他和皇上谁更好。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原本他就想过,小祖宗生了这样一张脸,合该被天下人恭敬跪拜。

    那时候他就想将小祖宗引荐给皇上。

    可那个时候,他的嫉妒贪婪占有欲让他一拖再拖。

    而如今一切证明。

    有些人,就是高高在上,被所有人仰望的明月。

    如今,他没有别的妄想。

    只愿做被明月照耀的淤泥,为他掩埋掉所有拦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