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吗?

    弘历只觉得鼻酸,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抓住阿箬的手臂,很想问出口。

    可他忍住了。

    她又突然离开怎么办?

    弘历开始懊恼,他就不应该让她看那幅画。

    余莺儿,或者说阿箬性格惫懒,可她真的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如果他表露出知道她是余莺儿,那他们之间会变成怎样?

    回到从前的关系吗?

    不!

    他在死后来到这个世界。

    而终于,她成了他的妻子,是她的嫔妃。

    想到那位法师说过的办法,弘历隐忍地将头埋进了阿箬的怀中。

    再等等!

    等到合适时机,阿箬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阿箬只以为弘历难受,压根不知道自己掉马了。

    她如今的行为习惯,可没有余莺儿的影子。

    好在空暇时刻做了不少香,这不就起作用了。

    这安神香效果不错,即使不焚烧,也能安抚人。

    “皇上,你好些没,好些就起来,回床上去睡。

    这地上凉,你身子骨强健不怕生病,可臣妾身子娇弱得很。”

    弘历的头疼的确好了许多,可他贪恋阿箬的怀抱。

    这是两辈子,他们第一次如此亲昵。

    除了此时,弘历记忆中最亲昵的时刻,居然是他登基后去见她的那一次。

    他跪在余莺儿脚边,求她怜惜。

    “扶朕起来。”将那些不美好的记忆从脑子里驱除,仰头去看她。

    这张脸不一样了,可同样的倾城绝美。

    之前毫不动心,可在知道她是谁后,哪怕只是这么一眼,就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动。

    阿箬翻了个白眼,臭小子,还使唤自己的老母亲。

    可垂眸看到弘历泛红的眼眶。

    莫名的,就从这张脸看出了委屈。

    好吧,虽然阿箬的心冰冷如坚石。

    但这种上乘美男子,此时鬓发凌乱,汗水淋漓,嘴唇被咬出血丝,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是很惹人怜惜的。

    再加上他们上个世界的身份,更是没办法不管不顾了。

    再说,他可比渣渣龙好太多。

    阿箬吃力将他扶起,他嘴中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喘气声。

    阿箬简直头皮发麻:“皇上,你别叫……”

    简直像是刻意勾引。

    弘历眼中划过笑意,在靠近龙榻时,似很难受,闷哼一声,就带着阿箬一同摔倒在了床榻之上。

    好巧不巧,头就埋到了……

    热气上涌,弘历脑袋霎时晕乎乎的,身体僵直,不敢乱动。

    阿箬惊呼一声,胸口一沉,眼睛一翻,差点儿没直接一口气撅过去。

    “你快起来,是要把我压死吗?”

    弘历懵懵地翻动身体,然后往床里面爬,乖巧地正面躺下,还不忘拉过来被子给自己盖上,这才思绪回过神,看向阿箬。

    阿箬咳了两声,狠狠瞪了他一眼。

    似是反应过来他的身份,觉得怕了,就小心翼翼瞅他。

    “皇上,臣妾刚才不是故意冒犯,就是您过于高大威猛,实在不是小女子这娇弱的身子能够承受的。”

    弘历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嘴能这么甜。

    也不是第一次,刚才她自个儿夸自个儿时,也很甜。

    他眼中快速划过一丝笑意,开口说话时尽量冷冽,“朕知道,夜深了,安置吧。”

    阿箬拧眉,她现在究竟要不要和弘历睡呢?

    她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一来今夜发现大秘密后,折腾了一番,她有些疲惫。

    二来就是弘历对如懿的态度,很是奇怪,令她在意。

    这在意不是吃醋。

    而是总觉得弘历这小子有什么别的打算。

    阿箬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把这些事搞清楚,阿箬还不想睡这男人。

    “皇上,要不臣妾歇在暖榻上。”

    她指了指窗前那榻。

    很宽大,硬了点儿,睡醒可能身上会疼。

    弘历沉了脸,拉住阿箬躺下,将被子裹在她身上,就禁锢在怀里。

    做完这些后,弘历又松开手,躺得板正,找补道,

    “朕怕冷,你给朕暖身子。放心,朕心里有人,不会碰你。”

    说着,又补充一句,“朕也许久没有碰过别的嫔妃了。”

    阿箬觉得弘历这话有点熟悉,又有点奇怪。

    跟她说这些干嘛。

    行。

    那就先睡吧。

    反正和她同榻而眠,睡不着也别怪她。

    阿箬几乎秒睡。

    听到旁边均匀的呼吸,弘历这才偷感十足地往身旁看去。

    阿箬已经睡着了,清冷的长相与上一世的美艳不同。

    可上一世她人狠话不多,这一世,嘴巴却毒得很,连皇帝都敢噎。

    好在,皇帝是他。

    弘历伸出手,小心翼翼搂住了她。

    满足之感自心底升腾。

    他在心里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弘历安心地闭上眼睛。

    然后……

    睡不着了。

    幽香似乎在这床笫间小小的天地弥漫。

    渴望自心底蔓延,他认命地松开阿箬,身体往里面移动。

    可阿箬似乎才是怕冷的那个,不断贴近他。

    直到退无可退,弘历才看着床帐,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上辈子,他没有过一个女人。

    朝臣们想方设法想让他纳女人,可弘历就是不愿意。

    谁想把女儿送进宫,他就指婚。

    弘历当然知道娶八旗贵女和汉军旗的女人,能够让他的统治更加稳固。

    可他就是不愿意。

    他用百倍的努力,让所有人对他的这个皇帝心服口服。

    到后来……她死了。

    他更是佛珠不离手,直接在朝堂上宣布从此他就是佛门弟子,此生不近女色。

    大概有前面十年的积累。

    再加上弘历过继了好几个爱新觉罗宗室的阿哥,准备好好栽培继承人,老臣们闹了一阵子之后,就默认了。

    大概史书之上,会说他是一个和尚皇帝吧。

    弘历并不在意。

    他之所以这样,是林安跟他说,他皇阿玛有了余莺儿后,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弘历那时候一阵后怕。

    还好他一直没有娶亲,更没有亲近女人。

    皇阿玛能为她做到守身如玉,他也不会差。

    甚至他皇阿玛在遇到她之前有过那么多女人。

    而他,从身到心,都是干净的。

    就这点,弘历就觉得赢了。

    那时候余莺儿和皇阿玛在宫外游玩,弘历就在宫里盼着皇阿玛早点去死。

    在皇阿玛病重的那段时间,弘历就开始让内务府准备迎接余莺儿回宫。

    弘历有时候会做美梦——

    她回到宫中,在他数十年如一日对她好的日子下,渐渐地爱上他,会拉着他的手,进入床笫间,悉心教导。

    醒来后,弘历会傻傻笑很久。

    也会做不那么美好的梦。

    她对他总是恪守礼仪。

    弘历在梦中会失落,可转瞬想着余生都能看着她,陪着她,他便满足了。

    没事。

    佛说过。

    肉体上的欢愉只是短暂的,内心的靠近,才是最美好的。

    可最终,弘历等来的只有她的死讯。

    如今,她躺在他的身边。

    他们有了可以做那些事的身份。

    可弘历不敢乱动,不敢亵渎。

    他祈求的是她的爱。

    是她不会突然消失。

    弘历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