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乡。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苏砚秋外公家的院子里，十来个干活的汉子洗了手，迫不及待地围坐在大圆桌旁。
桌上摆着的五盆菜冒着热气，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来来来，别客气！外公端着饭碗招呼大家，上午大家都辛苦了，大家多吃点，管够！
工人们眼睛都盯在那盆油光发亮的红烧肉上，可筷子伸出去，却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齐齐夹向那盆其貌不扬的却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的红烧豆腐。
唔！李大叔一口下去，眼睛瞪得溜圆。
这豆腐外皮煎得金黄酥脆，内里却嫩得像蒸蛋，豆香浓郁得在舌尖炸开，连酱汁都带着股说不出的鲜甜，于是各自夹菜的动作都加快了许多。
王明兰擦着手从厨房端着银耳汤出来，看见大家都使劲的夹豆腐还纳闷呢——她特意多做了荤菜，油水也足，干体力活的人最是需要多吃油水，怎么素菜反倒受欢迎些，不会是自己做的不好吧？
原来是王明兰啊，你在帮老罗家做饭？你现在手艺这么好了？
张老头扒拉着第二碗饭，筷子指着凉拌豆芽，脆生生甜津津的，比肉都香！
确实，那盆豆芽根根晶莹剔透，拌着红油和香菜，咬下去咯吱作响，汁水清甜得像山泉。
更奇怪的是南瓜饭。往常工人们最嫌弃这种甜不甜咸不咸的主食，今天却抢着往碗里压，橙黄的南瓜块软糯香甜，和米饭搭配得天衣无缝。
我再添点最年轻的李叔红着脸站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添饭了，整桌人属他吃的最快。
林嘉树今天也没少帮忙，这会捧着银耳汤，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他悄悄凑近苏砚秋：
你们家这菜是不是浇了你弟弟说的那个自制营养液？
苏砚秋笑而不答，反而说，你手上端的就是我们后山包林种的银耳，你尝了没？
林嘉树赶紧回神，用勺子舀起一勺，琥珀色的液体浓稠绵密，胶质浓得能拉丝，送进嘴里那感觉可以借用现在一款巧克力的广告词了“纵享丝滑”。
他突然抬头：这个检测过营养成分吗？我感觉营养都超标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浓稠的银耳汤。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一秒。外公哈哈大笑：庄稼把式吃饭讲什么检测！好吃就多吃！
帮忙的人附和着笑起来，又争先恐后地去盛第三碗汤，今天这顿饭，吃的属实过瘾。
而屋檐下，两只小狗居然没去抢苏砚舟偷偷扔下来的红烧肉，而是为了其他人掉落下来的一块南瓜打得不可开交——看来即便是动物，也抵挡不了这些灵蔬的诱惑。
而这时，有另一个人开着车，带着他们超市的生鲜超市的蔬菜采购部的黄文行使在进入北乡的路上。
初秋的阳光红艳艳的刚从东方升起，赵明的黑色suv已经盘旋在北乡的山路上。副驾驶上的黄文死死抓着扶手，每次急转弯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赵哥，这路也太又一个陡坡让黄文的后半句话变成了惊呼。
赵明打着方向盘，眼睛扫过路边的梯田：所以才说这儿有好东西。你瞧那些菜地，全是农家肥浇出来的。
两人第一站停在擂鼓镇农贸市场。刚下车，湿润的山风就裹着泥土和蔬菜的清香扑面而来，这里的温度倒是比城里低上不少，竟然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市场里人头攒动，摊位上堆满沾着晨露的时令菜。
尝尝这个。赵明掰了片生菜叶子递给黄文，比我们超市的脆吧？
黄文咀嚼着，眉头渐渐舒展：
确实清甜，但他回味起苏家特供的生菜对比，少了点回甘。
“那就再看看别家。”赵明也不白尝别人家的菜，但凡尝过还可以，都买一斤。
连续走访了七八个摊位。有个老婆婆卖的番茄酸甜适口，汁水丰沛；戴草帽的老汉种的黄瓜脆得像嫩梨；还有个大妈的菌菇摊，平菇肥厚得能看见菌褶里的汁液。
品质都不错，黄文记录着价格，但每家顶多供几十斤，而且他压低声音，他们不能送到我们那儿来，还得我们自己派车来收。
“那就再看看，先把供货量大点的联系方式都留一个。”
赵明觉得，这北乡恐怕水土就是不一样，好些人的菜都比他们之前签合同的有机农场的好吃。
黄文纠结：“可是吧，吃过咱们超市前面卖的菜，再吃这个，客人恐怕能尝出来，要卖，价格也不能跟咱们现在卖的价格一样。”
赵明：“我还能不知道这个，这不是来都来了，多看看，万一有呢。”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路边小馆吃豆花饭。赵明突然放下筷子：你说，苏家的菜为什么特别？
黄文想了想：土壤？品种？还是
我觉得是方法。赵明掏出手机，翻出苏自强以前发给他的照片。
你看，他给我拍的这个韭菜地，都不是什么肥田，田坎上连着的明明就是荒山啊，但你看他那一田的韭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麦苗呢！又绿又粗。
黄文：“那咱们过去看看，都合作这么久了，咱们还没去过他们地里看看呢，可以拍点照挂在咱们超市里做宣传嘛，而且这一路走咱们还可以看看其他的菜地，菜市场卖菜的人有限，说不定种的好的都直接订出去了，今早咱们看到的都是小贩，不成规模。”
赵明一放筷子：“有道理，咱们吃饭完就出发，要不说我喜欢带你出门，通透！”
结账时，老板娘热情推荐：两位老板吃好了呀，欢迎下次再来哟，我们擂鼓的菜都好吃哟。
赵明突然福至心灵：大姐，你们擂鼓为啥菜都好吃啊？
老板娘算账的手一顿：这话她天天说好多遍，怎么今天来个较真的
她抬起头看着两人说，我们这里气候好呀，每年最热的也就三伏天那几天用下电扇，平时温度都很适宜的，所以蔬菜也长得好，冬天又下雪，地里就能除虫蓄水，所以这地就肥一些，来年菜就长得好。
赵明：“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人包很多山地种菜啊？”
老板娘开玩笑似的回：“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哪里来的人包山种地哦，而且我们这里属于丘陵地带，之前镇府招商引资，人家都嫌弃这里不好用机器耕种，山上树多又要退耕还林不让砍，现在我们乡上除了老年人，哪个还愿意种地嘛，讨饭去城里讨都要吃的饱些，我家有个亲戚在镇上当公务员，说的我们擂鼓镇全是留守老年人和小娃儿，招商引资都招不到愿意来的，说是就算来了，要做个啥找个劳动力都招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