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昕微怔,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脑海中浮现的是自从镇北侯府覆灭,皇后对她刻薄的嘴脸,只要她进宫,就免不了被责难,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等回到相府,还要被姜溢谩骂责罚,姚姨娘和姜怡兄妹恶毒的嘴脸。
她神色有点恍惚,缓缓开口。
“烈日炎炎、寒冬腊月,我许多次被罚跪在凤梧宫门口,回了相府我还要被关入黑漆漆的祠堂或是杂乱的柴房,挨饿受冻,辱骂扇巴掌,每次,我都祈盼着你能出现来救我,因为所有人都在说太子殿下位高权重,强大无比……”
“但希望总是落空,我就给你找借口,是你国事繁忙,不知道我的境况,害我的也不是你,我只能忍耐,想着等离开相府,嫁入东宫,就能摆脱苦难了,你那时是我的救命稻草。”
然而,容渊活生生毁掉原主最后一丝希望。
等到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容渊的拯救了。
容渊脸色惨白得厉害,悔恨如藤蔓,深深扎入心脏,绞得他生不如死。
姜昕抬眸,清楚看到他的痛苦,有一瞬浮起淡淡的涟漪,但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
她明白,如果不是容渊现在对她有了别的心思,就算原主惨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所以,她就更不能为他动容。
“无论你信不信,我之前确实没有恨你,你说的也对,是我懦弱无用,连自己也救不了,你就更没有拯救我的义务了,但是,我希望你也能明白,如今最没有资格跟我纠缠的也是你。”
“太子,你当初对我有多不屑,我现在对你就有多厌烦,不管你是愧疚,还是不甘,你所谓的补偿,只会让我产生负担,滋生恨意。”
鲜血涌上喉头,无尽的绝望笼罩着他。
此刻,容渊双眸猩红,痛得想求她能杀了他。
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眼底染上哀色,“真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吗?”
姜昕忍着心里莫名的涩意,决然地摇头。
“容渊,你是大周最合格的未来君王,背负社稷重任,情爱于你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只不过是你不要的,又忽然发现有点趣味的风景,等时间久了,你君临天下,再回首,只会觉得荒唐和无趣。”
“世上谁离了谁,都不会活不下去的。”
看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容渊为她做的事情,还有小表哥的份上,姜昕愿意再一次跟他好好谈谈。
如果他能听进去,之后他做他的上位者,她报她的仇,别再纠缠不休,对他们彼此都好。
容渊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从不相信他的心意……
也是,换成他是她,他也不会信的。
可让他放手?
容渊下意识抓紧她的手。
姜昕被他抓着有点疼,皱眉,“太子!”
容渊幽暗的目光紧锁着她,那样的偏执疯狂让她心里一沉。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孤做不到!”
姜昕揉着眉心,“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不可能,你再纠缠下去,不是逼死我,就是让你自己万劫不复,何必呢?”
她完全不懂,他对她的执念到底哪儿来的?
一见钟情?
那他当初怎么又能对原主那么冷血的?
这笔烂账,姜昕没法算,也算不清。
容渊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只能拔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抵着他心脏的位置。
“孤给你机会,你现在可以直接杀了我。”
他有今日,是他活该。
就算要死,也是他死。
姜昕一口气梗在心头,无力又烦躁。
她丢开匕首,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疯子。”
容渊却不在意被她打,反而紧紧地把她拥入怀里,病态地蹭着她的脸颊,低低笑着,执念成魔,“你不杀我,我就只能缠着你。”
他知道,他说他活着就是在等待她,她必定不信的。
既然不能与她双宿双飞,他就只能卑劣地织网,死死地缠住她,至死方休。
姜昕是真的恨不得抓起匕首给他一刀。
半点都不懂从前那么冷酷理智的上位者怎就变成了个神经病恋爱脑呢?
她疲惫地闭上眼,“你爱如何就如何吧?”
别后悔就行!
她却不知,他早已被悔意淹没。
容渊想,如果当初他再不喜“姜昕”,也叫人照拂几分,至少不要做她悲剧的推手。
那么今日他们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可惜,世上并无后悔药。
回头是岸不过虚无缥缈的佛在欺骗世人。
……
姜昕还在休养,贵妃的册封大典推后,不过各宫的花名册和账册都已经送到了琼玉宫。
她位同副后的事情,也早已晓喻前朝后宫。
谁都赶着要来巴结这位贵妃娘娘。
但因她还在养伤,就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
姜昕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用的都是宫里最好的疗伤圣药,整个太医院都围着她团团转,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只剩不太明显的疤痕。
常嬷嬷她们每日都小心为她涂抹祛痕膏,再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如初了。
此时,姜昕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手里翻着花名册。
皇宫人员繁多,牵连各方势力。
仅从花名册就隐约能看出其中的各方博弈,权势斗争。
而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中,仿佛有只大手在拨弄、掌控。
整个皇宫可以说都快成了太子的私人领地了。
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向自己展示着他滔天的权势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