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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签了和离书,一别两宽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宋鹤鸣懒懒起身,视线在厚厚的账册上一扫而过,而后便又落在沈知念的脸上。

    “我打算给阿狸在郊外置办宅子一事,你同母亲商议的如何了?”

    他语气随意,仿若说的不过是能不能买块桂花糕一样的小事。

    沈知念研磨墨汁的动作没停,语气浅淡:“母亲说,随你心意。”

    “那就好。”宋鹤鸣满意的舒了一口气,踱步上前,拿起毛笔,看都不看账册内容,快速落笔签字。

    眼看马上就要签到和离书,他突然开口问道:“现在几时了?”

    仆从长乐恭恭敬敬的回道:“侯爷,已至巳时。”

    宋鹤鸣眉头一皱,把笔猛的一搁:“我答应了阿狸,今日要去给她捧场,速去备车。”

    长乐挠了挠头,下意识用余光瞥了沈知念一眼。

    “还等什么,快去啊!长庚,把我那件鎏金长袍拿出来,再去库房支五百两银子,今天我要让阿狸成为春台戏班最耀眼之人。”

    宋鹤鸣眉飞色舞,言语间满是迫不及待。

    沈知念静静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陡然泛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寒意。

    成亲这两年来,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她一手操持。

    无论是田宅铺子的经营管理,还是日常的开支用度,她都亲力亲为。

    侯府看似家大业大,风光无限,实则内里早已亏空,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罢了。

    所以,她处处精打细算,脂粉首饰也极少添置。

    而宋鹤鸣结识许阿狸后,却隔三岔五就从府中支取银子,豪掷千金,却只为博美人一笑。

    心头纵有万千思绪,但是沈知念面上却毫无波澜。

    “你既有事要做,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日晚些时候我再来取这些账册文件。”

    宋鹤鸣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径直越过她,奔着衣柜过去。

    他收拾立整,正准备出发,突然又瞥到桌面上还未签完的账册文件。

    眉头皱紧,拿起毛笔:“长庚,通知沈知念,就说我签完了,让她今日不要去戏班烦扰我。”

    他三两下签完,扔下笔就快步走了出去。

    ……

    日暮。

    沈知念重又来到风雨轩,账册混乱摆在桌面上。

    和离书被一本帐压着,边角被风吹的微微掀动。

    她从里面抽出来。

    一式两份,宋鹤鸣都签上了名字。

    望着那份和离书,沈知念的心宛如深不见底、终年不见日光的幽潭。

    一颗石子投入。

    “噗通”一声,终究是沉了底,连泛起的涟漪都归于平静,无声无息。

    “侯爷去戏班之前,都看过了吧?”沈知念一边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账册,一边问长庚,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长庚连忙低头,又偷偷抬眼瞧了瞧沈知念,才小心翼翼如实答道:“夫人,侯爷说,他既已签完字,请您今日不要去戏班烦扰他。”

    他话音刚落。

    春喜就蹙眉反驳:“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以为夫人是愿意去那乱糟糟的地方不成,还不是……”

    “春喜,好了,回去了。”沈知念柔声打断她,把其中一份和离书仔细收了起来。

    她说完,把另一份和离书用砚台压住,抬头看向长庚,面上平静。

    “长庚,让侯爷把这张纸收好,往后,我再也不会烦扰他了。”

    长庚哎哎两声,再不敢言声。

    待半月后,这份和离书过了官府,她与宋鹤鸣八年情谊,就到此为止了。

    ……

    “春喜,一会回去后,你把我的嫁妆单子找出来。”

    “夫人,你真的要跟侯爷和离吗?侯爷真是的,他怎么都不来问您一句。”

    春喜抱着账册,一副为沈知念委屈的表情。

    她又噘嘴嘟囔:“这可怎么反悔啊。”

    沈知念笑笑。

    她明白,春喜是误以为她想用这一纸和离书来挽回宋鹤鸣的心。

    “我既决定和离,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天边云霞红彤彤一片。

    把院墙上盛开的蔷薇花都染上了一层金红色光圈。

    沈知念捏着那纸和离书,眼底连绵数月的阴雨天好像在一瞬间放了晴。

    ……

    沈知念的嫁妆不多,定远侯府虽然空有架子,但是好在宋鹤鸣的姑姑是当今圣上极为宠爱的荣妃娘娘。

    有这层关系的照拂,平日里倒也没让沈知念频繁动用嫁妆来贴补家用。

    况且,她早就与宋鹤鸣分居两院,所以,清点嫁妆这事对她来说倒也轻松。

    除却补贴侯府的,还剩两千三百两银钱,还有城中两个铺面的地契,都规整地收进匣子,剩下的首饰和衣饰,一个大箱子便装得妥帖。

    “夫人,咱们今天就走吗?”春喜把匣子扣子“啪嗒”一声扣紧,又转身去收拾箱子。

    沈知念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眸低垂,看着面前这两个装载着她过往与如今全部家当的箱子。

    她无声扯了扯唇。

    当初嫁进定远侯府时,喜服红花,唢呐喇叭,是宋鹤鸣用八抬大轿把她抬进来的。

    如今,要离开了,不过是一张薄薄的和离书就了结了。

    “夫人,咱们如果要走,是不是要跟老夫人知会一声?”

    春喜一边收拾,一边问个不停。

    沈知念回神。

    自她嫁进来,宋鹤鸣的母亲待她算是宽厚。

    再过两日,她就会去南山寺祈福,约莫月余不会回府,估计府内外的事无心处理。

    宋鹤鸣这个样子,大概也顾不上。

    想到这,沈知念轻声说道:“春喜,咱们去一趟铺子,把近几月的营收盘个数。”

    春喜哎了一声,转身就出门安排人备车。

    ……

    沈知念先去了自己的两个嫁妆铺子,一个米铺,一个布庄,这两处铺子,因她两年来疏于照拂,经营状况一般。

    踩着日影西斜,她又去了定远侯府名下的玉器铺子【琳琅斋】。

    店中伙计匆匆跑上二楼。

    不多时,老板便神色慌张地快步下楼,见到沈知念,他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却难掩眼中的一丝慌乱。

    “夫人,您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也未曾差人提前知会一声。”

    沈知念神色淡淡:“没什么,想看看铺子最近的经营,把近三月的账本拿来我看一下吧。”

    她虽面上未表现,但是一进门,就察觉到原本放着镇店之宝的地方空荡荡的。

    老板闻言,愣在原地,笑容一滞,随即干笑两声。

    “夫人,这琳琅斋的账,小的一直都是直接呈给小侯爷的,您怎么突然要看了?”

    沈知念并未作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老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终究还是扛不住压力:“那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给您取。”

    他话音刚落。

    门外突然由远及近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本姑娘可不把那东西放在眼……”

    来人一句话没说完,目光正好落在沈知念身上。

    “哟,这不是沈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