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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这亲不结了!

    许阿狸心里暗潮翻涌。

    沈知念从前那般温顺听话,到头来不也落得宋鹤鸣嫌她寡淡无趣的下场?

    倘若自己也沦为庸常妇人,与那些循规蹈矩的女子又有何分别?

    “今日是侯府的喜宴,也是我的喜宴。”她扬起下巴,唇边带着轻笑:“老夫人,我许阿狸嫁进侯府,既不是来做卑躬屈膝的丫鬟,更不是来任人拿捏的……”

    她说完,径直上前在喜桌上抄起一坛酒,仰首发出两声畅快大笑。

    “各位今日赏脸来赴婚宴,务必尽兴!”

    此言一出,戏班子瞬间沸腾。

    “阿狸,你真是爽快!”有人踩着八仙桌一边敲碗击节一边大喊。

    “阿狸说了,让大家尽兴!”还有有人扯开嗓子高唱《得胜令》,喧闹声浪几乎掀翻喜棚。

    许阿狸的目光扫过角落三桌贵客。

    席间大半是女眷。

    因将军府权势威望更大,所以多数权贵都选择去将军府赴宴,有些圆滑的,两边都不想得罪,便由女眷来应付侯府喜宴。

    看着那些贵妇人故作矜持的扭捏姿态,许阿狸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轻蔑冷笑。

    她仰头将坛中残酒一饮而尽。

    “爽快!”春台戏班班主当即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喝彩:“好个巾帼豪杰!这等豪饮的架势,可比戏文里的穆桂英还痛快三分!”

    一个汉子哈哈大笑两声,扯着破锣嗓子喊道:“阿狸这气魄,日后定能把侯府的门槛都踏出威风来!”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里,有人踩着鼓点喊起号子:“再来一坛!再来一坛!”

    许阿狸被夸赞声迷了眼,脸颊泛着醉意,眉梢眼角皆是张扬的得意。

    她微眯起眼睛,喜服的霞帔歪斜地挂在肩头,大红襦裙上都是凌乱的褶皱。

    她在喝彩声中又走到对面桌一个权贵男子身侧。

    “诸位!”她踩着木凳登高,手指骤然扣住酒坛,“今日我大喜,咱们不醉不归!”

    话音未落,已将新启的酒坛举过头顶。

    她余光看向宋鹤鸣离开的方向,等他回来,瞧见自己这般恣意模样,怕是会眼前一亮。

    见惯了家中妇人低眉顺眼的权贵,想必也会为这份洒脱拍手称快。

    戏班子的汉子们油光满面,一手攥着滴油的烧鸡往嘴里猛塞,鼓着腮帮子瞥见权贵席上纹丝未动的佳肴,抹了把嘴角就大步上前。

    “哎哟,您几位金贵嘴瞧不上,咱可馋得慌!”话音未落,几人已七手八脚端起整盘烧鸡,唾沫混着酒水溅在青玉瓷盘上。

    邻桌贵妇人猛地起身倒退半步,帕子死死捂住口鼻,脸颊因怒意泛起潮红。

    她们本因权衡两家势力才来此,此刻却见新妇披头散发、举止放浪,活脱脱勾栏瓦舍的卖笑女子。

    宾客也不懂规矩。

    “这哪像侯府新妇!”宋老太太气得声音发抖,“成何体统!”

    “老夫人,家中突然有急事……”为首的贵妇人强压着嫌恶,福了福身便要退开。

    其余宾客见状,也纷纷抓起裙裾、整理云鬓,抬脚就往外走。

    “还愣着作甚?!”宋老太太猛地转身看向长庚:“去,即刻把侯爷给我找回来!”

    长庚哎哎应着,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不过盏茶功夫,宋鹤鸣就晃晃悠悠回来了,他整个人形容枯槁,没有任何表情。

    宋老太太怒喝一声,浑浊老眼通红:“你看看这丢人现眼的东西!”

    “许阿狸,这里是定远侯府,你当是你唱戏的戏台子?!”她转身对着许阿狸怒喝一声。

    许阿狸单腿踩在凳子上,歪斜的霞帔滑落肩头,露出半截沾着酒渍的藕荷色里衣。

    她慢悠悠转头,乌发散乱间,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对上宋老太太喷火的目光。

    许阿狸瞥见宋鹤鸣的身影,心底漫上一丝隐秘的快意。

    她知道宋鹤鸣心仪她,离不开她。

    今日这件事,她本就是为了在宋老夫人面前立威,也让宋鹤鸣更将她视作独一无二的存在。

    “阿狸姐,你未来婆母这是想给你下马威呢!”宝娟压低声音提醒,一副看透了的表情。

    下马威?

    许阿狸心里冷笑一声,她嫁进侯府,是来当主母的,她才不吃什么下马威。

    她抬手扯下凤冠,“你们定远侯府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我才不稀罕进这宅子,受这束缚!这亲不结了!”

    她说着昂首迈向府门,耳尖却紧紧捕捉身后动静。

    绸缎摩擦声、粗重喘息声此起彼伏,唯独没有那道她熟悉的脚步声。

    她放慢脚步,余光扫过廊下,宋鹤鸣竟如断线木偶般跌坐在台阶上,丝毫没有要来追她的意思。

    宋老太太踉跄着扶住嬷嬷:“走?侯府也不是随便的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有本事就别再跨进侯府半步!”

    许阿狸的脚堪堪悬在门槛外,酒气上涌的脑袋突然有些发懵。

    她猛地转身:“宋鹤鸣!天下好男儿千千万,没了你这侯府,我许阿狸照样能寻着更好的!”

    廊下传来一声轻笑,宋鹤鸣歪头靠在朱红廊柱上,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走吧都走吧,你们都走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消散在穿堂风里。

    许阿狸脚步一顿,转身对着宋鹤鸣喊道。

    “天下之大,不是只有一个定远侯府,宋鹤鸣,我若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许阿狸僵在原地。

    满堂宾客的目光如芒在背,春台戏班的兄弟姐妹们还盯着她,她怎么可能低头。

    许阿狸狠狠咬了咬舌尖,她在心底默念:不过是场意气之争,宋鹤鸣一定会来寻她的。

    “好,宋鹤鸣,你莫要后悔!”

    她说完,大步迈出门。

    ……

    许阿狸离开后,宋老夫人颤着手吩咐管家:“把这些人全请出去!”

    她转头盯着宋鹤鸣:“鹤鸣,看看你非要娶进门的平妻!这下把侯府脸面都丢尽了!”

    宋鹤鸣恍若未闻,抓起酒壶仰头猛灌,他发髻歪斜,玄色喜袍上沾着酒渍与尘土,整个人失魂落魄得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发生什么事了?早晨去接亲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宋老夫人察觉他态度不对。

    宋鹤鸣垂着头一言不发,喉间溢出一声笑,又抓起酒壶往嘴里倒。

    “长乐!你说!”宋老夫人猛地转身。

    长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侯爷路上遇到了裴将军的接亲队伍”

    “遇到就遇到。”宋老夫人怒目圆睁,“难不成裴淮年还能把你新妇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