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瑶瞥了一眼,心道没出息。

    拉着韩知岁朝着软榻走去。

    韩知岁被她拉着,没什么形象的一起靠在软榻上,不自在的动了动腿。

    也不是不自在,就是贺晋酌还在,她跟林青瑶歪歪斜斜靠着,有些不好意思。

    “张长卿来信说,两日后就给你续接断腿。”

    “你准备好了吗?”

    韩知岁轻轻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

    “过去的一切,昨日都已了结。”

    她已经做好准备,抛却痛苦与卑微,不做任何人的负累,迎接全新的开始!

    语气中带着坦然与拒绝,清透眸子里,再也看不见一丝雾霭,剩下一簇不灭火焰。

    那是只有经历过人生至暗时刻后,才能拥有的坚韧。

    韩之序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姐姐从杭州府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到如今褪去自我牺牲与温婉。

    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姐姐,你最怕疼了。”

    “其实不管怎么样,我都可以养你。”

    不只是阿瑶姐姐愿意,他也愿意养自己的姐姐。

    何况,他已经打算放弃定国公府的爵位。

    所以那个地方,都不会成为姐弟两人的枷锁。

    “我已经同陛下请示过了,会多留在上京城一段时间。”

    大概同林青瑶和韩之序不同,贺晋酌明白韩知岁的改变,更明白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更改。

    这样很好。

    如果如果她不愿意随贺晋酌去西北之地,这样的性格也不至于再被欺负。

    听他这么说,韩知岁微微怔住,随后轻声道:

    “哥哥不必为我耽误军务。”

    贺晋酌笑了笑,狐狸眼里满是固执。

    “不是为你。”

    “是为我自己,我想留下。”

    两人眸光对视。

    这是第一次,韩知岁清醒又温柔地接纳他的目光。

    两人似乎隔着时光相望。

    像又回到那年盛夏。

    对于韩知岁来说,能活着已经是这些至亲之人的恩赐。

    至于其它的,她其实不想考虑。

    可贺晋酌的痛苦与自责,韩知岁看在眼里。

    不论如何,她都不舍得盛夏里,不凯旋不还朝的意气少年,因为她而蹉跎,煎熬。

    张小太医私下跟她聊过的。

    断腿重新续接,并不是几个字那么简单。

    一旦开始,不仅仅要面临能不能撑过剧痛,还有这个过程中突发情况,甚至续接后,高热昏厥。

    每一步都像在刀尖行走。

    要是能活下来,她想跟酌哥哥谈一谈。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

    韩知岁收回了目光,一时间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林青瑶给韩之序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门外回廊。

    房内只剩下了贺晋酌与韩知岁。

    两人面对面而立,相距不足两步。

    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贺晋酌从不是胆怯的人,他朝前迈了一步,只差一点,两人足间将就要像从前一样相抵。

    韩知岁想要后退一步,却被贺晋酌的话打断了动作。

    “岁岁,害怕吗?”

    他声线与性格,都早已改变。

    不似年少时清晰而懒散。

    可就这五个字,让韩知岁红了眼睛。

    她抬起眼眸,袖袍下细弱双手交握用力,制止了自己还想要后退的冲动。

    “不害怕。”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照进屋内的阳光,在她茶色眸子中闪烁。

    贺晋酌胸腔中震出一声笑意。

    他的岁岁,还像以前一样,不怎么擅长隐藏情绪。

    “嗯,别怕,这次我会陪着你。”

    贺晋酌还想说,在他面前,可以像从前一样笑着闹着。

    永远都不需要假装不害怕。

    听到贺晋酌的笑声,韩知岁略微有些沉重的心情,竟然也轻松了一些。

    “我真的不怕。”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两人耳中。

    惜花阁外。

    今日又是个艳阳天,冬日冷风也很赏脸,风和日丽。

    “张”

    韩之序想到那天在宫门外,怒不可言的张长卿。

    “张太医怎么说?”

    林青瑶敏锐察觉到他有些古怪的表情。

    也想到了诏狱内,张长卿诡异态度,哼了哼。

    “今日就会带着药材和工具来提前做准备。”

    韩之序点了点头,心情很好的开口:

    “阿瑶姐姐,有件事想求您帮个忙。”

    他姿态很低,眉眼柔和,神色间是讨好的乞求。

    林青瑶赶忙清了清嗓子,右手掩在唇下。

    这感觉还挺新奇,一个在外面张牙舞爪,无所不能的人。

    如今可怜巴巴看着她,求她帮忙。

    她右手又往唇角遮了遮,盖住了忍不住勾起的笑意。

    “什么事,说罢。”

    “阿瑶姐姐,还记得您求来的赐婚圣旨吗?”

    “您能不能让福禄公公去一趟裴家。”

    “催一催,最好正月内奉旨完婚。”

    林青瑶有些意外的看着韩之序,后者露出一口白牙。

    她第一反应是韩之序吃醋,所以要裴玉岑结婚才算放心。

    但是她立刻又反驳了自己这个想法。

    应该是与方才所说,利用裴玉岑,让他成为李锐心腹这件事有关。

    林青瑶让人找来了金宝,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得嘞,殿下。”

    “奴才这就进宫。”

    笑眯眯说完,金宝先圆滚滚地朝着自己厢房跑去。

    要去见干爹,当然得把最近寻的一只酒葫芦带过去。

    他可听说了,干爹被抢嗯,干爹丢了个长公主殿下送的酒葫芦。

    天还是有些冷,有点冻牙。

    所以尽管心情很好,韩之序还是闭上了嘴。

    林青瑶当然不会知道,她想的没错,韩之序完全公私不分,公报私仇。

    谁让姓裴的不但占有了阿瑶姐姐六年时光,还一点也不珍惜。

    张长卿来的时候,林青瑶,韩知岁四人刚用完午膳,在院子里散步。

    他远远就看见亦步亦趋跟在林青瑶身后的韩之序。

    面色黑了一瞬,鼻子喷出一股热气。

    “哼。”

    林青瑶可不敢在这几日得罪张长卿,所以忍下了骂两句的冲动。

    等到过几天再卸磨杀驴!

    “就在惜花阁的偏房吧。”

    “将偏房与暖房打通。”

    惜花阁的偏房与暖房只隔着一堵墙,打通后就可以连在一起。

    几个人,几乎是簇拥着张长卿,在惜花阁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最后张长卿斜着眼确定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