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玉华殿内。

    林青瑶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两人交缠的气息分开,她别开了目光,不去看韩之序那过于炙热的眼神。

    “所以,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担心。”

    “裴玉岑想要凭借这点伎俩就让我对他改观,简直是痴人说梦!”

    韩之序心里哪还有半分惶恐了?

    此刻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浸在了温泉之中,暖洋洋的,熨帖无比。

    阿瑶姐姐不但不会原谅裴玉岑,她甚至还看穿了裴玉岑的伎俩!

    这个认知让他欣喜若狂,连日来的郁结与不安一扫而空。

    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林青瑶的手,看她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有些胆怯,只是虚虚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青瑶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别得寸进尺。”

    “关于西山狩猎这件事,我也只是就事论事。”

    她语气缓和了些许。

    “你这几天的做派,虽有欺瞒之嫌”

    看着少年刚刚缓和的神情,又开始紧张,她连忙收了话头,今天是一点也不敢再吓他了。

    “但念在你出发点尚可,也及时告诉了我原委。”

    “我咳,本宫就暂且不与你计较。”

    “只是,下不为例。”

    “你有任何想法,都可告诉我,知道吗?”

    “是!”

    “臣遵命!”

    听着林青瑶的“本宫,韩之序忙不迭地应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有些晃眼,那副“病容”似乎也在瞬间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神采奕奕的劲头。

    看着他这副模样,林青瑶心里那股无名火这次是彻底消散了。

    罢了,自己家的孩子,自己不害得宠着吗?

    就在殿内气氛微妙,两人之间的紧绷感稍稍缓和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

    金宝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与往常飞扬的声调不同,隐隐透露出丝凝重。

    林青瑶眉头微蹙:“进来。”

    金宝快步入内,神色肃然,手中捧着一个用火漆封口的信封。

    他先是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腕,等两人松手,才将信封呈给林青瑶。

    “殿下,此信是方才一名小太监送来的,指名要亲手交到您手中。”

    “奴才瞧着那小太监行事有些诡秘,不似寻常宫人。”

    林青瑶接过信封,入手没有什么重量。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用了最普通的黄色信纸,封口的火漆也是寻常样式,看不出任何端倪。

    是谁会在皇宫中给她传信?

    她看了一眼韩之序,见他也是一脸探究的神色,便撕开了信封。

    信纸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忽然重若千斤,甚至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那字迹歪斜,却透着狠厉。

    “慈光寺,定国公夫人。”

    短短六个字,却瞬间将林青瑶的思绪拉回了慈光寺那桩悬而未决的腌臜事,以及其中牵扯到的无数阴私,龌龊与血腥!

    定国公夫人韩之序的母亲!

    林青瑶的瞳孔骤然细微紧缩了一瞬。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几乎在韩之序就要看过来的瞬间,她猛地退后了一步,将信纸连带着那几个字紧紧攥进手心之中。

    林青瑶的指尖微微泛白,电光火石间,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瞬间清晰。

    慈光寺的事情,韩之序虽然一直没有说的很清楚,可她早就猜了个大概。

    回想起来,韩之序的母亲,也并不是老定国公死后才开始礼佛的,而是很久之前

    这短短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中,刺入她的心底。

    不用再胡乱猜测,她已经知道了是谁送来的!

    裴玉岑!

    除了他,还能有谁?

    只有已经成为李锐心腹的裴玉岑,看过那些账册,知道里面记录的内容!

    求见自己受阻,竟然不惜用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引自己见面?

    他这是在做什么?

    知道舍身相救没什么用,转而展现自己的“价值”,来博取她的注意?

    林青瑶的目光缓缓移向韩之序。

    后者神色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林青瑶隐藏信件内容的动作,让他原本雀跃的心,有些受伤。

    林青瑶心中那股因裴玉岑而起的烦躁与厌恶,此刻竟诡异地平复了些许。

    她太了解裴玉岑了,此人看似清冷孤傲,实则骨子里充满了极致的掌控欲和表现欲。

    这封信,说白了是他递出的投名状,也是他自以为是的“筹码”。

    慈光寺的腌臜事,她早有预料,甚至牵连甚广也并非意外。

    可她从未想过,会牵扯到定国公府,牵扯到韩之序的母亲。

    若此事为真林青瑶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韩之序瘦削的脸颊上。

    “金宝。”

    林青瑶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清冷依旧,听不出半分波澜。

    “奴才在。”

    金宝躬身应道。

    “烧了。”

    “是。”

    金宝接过信笺,毫不犹豫地将其置于不远处的烛火之上。

    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张,那信纸渐渐卷曲,化为灰烬,飘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焦糊味。

    林青瑶没有理会韩之序委委屈屈的模样,待那信笺彻底化为飞灰,她才缓缓转向韩之序。

    “是裴玉岑居然还有钱,买通小太监求着见我一面。”

    只有这样解释,他才能信三分。

    “放心吧。”

    安抚似地说完,她话锋一转。

    “慈光寺这潭水,究竟有多深,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龌龊?”

    “现在你也该告诉我了吧?”

    只有提前知道这些,才能有把握在后面见到裴玉岑之后,不被摆布。

    韩之序确实信了林青瑶的解释,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慈光寺尤其是北院,早已不是什么清净礼佛之地。”

    他将自己暗中调查所得,一五一十地向林青瑶道来。

    从慈光寺北院那些所谓“求子灵验”的香客,到背后牵扯的朝中官员。

    从慈念小和尚的真实身份,到李锐如何利用慈渡在慈光寺作为笼络人心,敛聚钱财。

    再到那些被无辜卷入,甚至香消玉殒的女子

    韩之序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

    林青瑶原以为自己对慈光寺的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每一次提到这个地方,她几乎都恨得想要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每次都劝自己还不到时候。

    可却没想到,这其中还隐藏着韩之序他母亲的影子。

    李锐

    李锐真是不得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