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无法原谅
王盼盼一身藏蓝色风衣,墨镜挂在胸前,站在门口几秒,打量了宋意一下,然后走了过来。
“这张脸,越来越适合你了!”
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我差点都要认不出你了!”
宋意没看她,只低头翻着自己之前画过的一本速写本。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来看你啊!”
王盼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了个懒腰:“顺便给你带点消息!”
宋意抬了抬眼皮:“什么消息?”
“关于你那位……前夫!”
宋意动作顿了一下,翻页的手停了停。
王盼盼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点心,一边慢慢地吃着,一边淡声开口:“萧晨阳,手术做完了。
你假死那会儿不是快疯了吗?
现在好了,换了个人似的!”
宋意没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画本。
“变得理智了,也不抓狂了,连你名字都不喊了!”
王盼盼语气轻快:“公司运转恢复正常,整天按时打卡,开会、签字、谈判,一样不落!”
“挺好!”
宋意低声说。
王盼盼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你还真信他好了?”
宋意微微偏头,望着她。
王盼盼靠近些些,声音压低:“他现在啊,整天去那个精神病院待着!”
宋意的手微微一顿。
“不是去治病,是去……‘巡查’!”
“你还记得那天伤你的人吧?那些温雪梨带去的姐妹,那几个动手的,她们全都被他关到那家精神病院里了!”
王盼盼轻轻笑了一声,笑意里带着点凉意:“你应该记得,那家病院,是萧家开的!”
宋意眼睫微动。
“听说啊,那群人现在每天都活在一种怪圈里!”
王盼盼靠在椅背上:“醒来、看画、吃药、听广播,广播里全是你以前的录音和影像!”
“他把你以前的病历资料、照片、录像,全都剪辑过一遍,循环播放给她们看!”
“还有那张你被烫伤时的诊断单,他拿去做了整整一墙,贴在她们病房门口!”
宋意眼神晃了一下。
“他把她们的镜子拿走了,强制禁言,断掉她们跟外界的联系。
她们现在除了活着,什么都不能做!”
“还没完!”
王盼盼靠近她,目光微冷:“萧晨阳每次下班就会过去,站在观察窗前一个小时,看她们,看完就走,一句话不说!”
“她们求过他,哭过、跪过……全没用!”
宋意缓缓呼出一口气,指尖不自觉捏紧。
王盼盼盯着她:“他变了!”
“变得可怕!”
宋意没有开口。
“他不是爱你爱到疯了,他是恨她们,恨自己,恨到开始用你当筹码来惩罚所有人!”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替你报仇!”
“可你想要的,是这种方式吗?”
宋意轻轻闭上了眼。
王盼盼又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现在倒好,他没疯,也不会再对温雪梨说半句好话。
她不是怀孕了吗?
连月子中心都不敢去,就窝在他们家老宅附近,不敢多说一个字!”
“怕啊!”
“她知道,要不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她早就跟那群闺蜜一起进去了!”
宋意抬起头,眉眼冷淡。
王盼盼盯着她的脸:“我知道你恨他,我也不指望你感恩他!”
“可你得知道,他已经变了!”
“从一个疯子,变成了一个……变态!”
宋意低声问:“你来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王盼盼沉默了片刻,笑了一下:“没想让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回去,他也活不成人样了!”
“我怕……你以后还会心软!”
“我不会心软!”
宋意的声音很轻。
“他不是为了我变成这样的!”
“他是为了赎罪!”
“可他忘了,我不需要!”
王盼盼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那眼神和之前的叶诗韵,已经截然不同。
过去那个女孩,眉眼温软,话都说不出口。
现在的她,说起这些话来,像是在陈述一件根本不值得动感情的旧事。
王盼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没有劝,也知道劝不了。
她站起身,拿起外套。
“画室那边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等医生这边放人,我就接你过去!”
“你确定要继续用‘宋意’这个名字?”
宋意点点头。
“好!”
王盼盼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哥那边,也帮你进行安排了一些安排!”
“他应该……比你自己还清楚你想要什么!”
宋意没有回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王盼盼离开后,病房又归于寂静。
她重新拿起那张刚刚画到一半的纸。
这一次,她没有继续画自己。
而是画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黑色西装,领口笔挺,站在一片透明玻璃后,玻璃后是密闭病房,几个身影在角落瑟缩,而他只是站着,手插在西装口袋,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她画得很细,一笔一笔地描出那片玻璃的反光,以及男人的影子。
她没有落款,只在纸角写了四个小字—
“无法原谅”。
夜里下了小雨,窗外潮气很重,月光也被云层遮得模糊不清。
宋意站在窗前,指尖轻轻碰着冰冷的玻璃。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睡衣,头发扎成松松的低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平静而无波。
但她眼神里的寂静,却让人说不出一句“你看起来很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他了。
从假死以来,最初的那几个月,几乎每一个夜晚,她都会在梦里回到从前。
那栋别墅,那扇厚重的大门,那个男人熟悉而遥远的背影。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外套整整齐齐挂在椅背,茶几上是她给他煮的白粥,淡到没有一点味道,但他却每次都吃完。
她总以为那是喜欢,是接受。
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习惯了不拒绝。
是的,他从不拒绝她的靠近,却也从未真正伸手拥抱过她。
有时候她分不清,到底是那三年的婚姻太沉默,还是她的期待太吵闹。
她不敢回忆,但偶尔,夜深人静时,那些碎片却会像潮水一样漫上心头,不声不响地把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