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是不是很傻?
但那只握伞的手……不是宋意的。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关节分明,骨架略宽,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王思远看了几秒,然后轻声道:“你想起来了?”
宋意睁开眼,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张纸,喉咙微动。
“有一次下雨,他没带伞!”
“我在公司楼下等他,站了很久。
他看到我第一句话不是问我冷不冷,而是—‘你又偷偷跑出来干嘛?’”
“那时候我觉得他是担心我,现在想想……他只是烦我!”
王思远看着她,没说话。
她低笑了一下,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
“那把伞后来被风吹翻了,我还特意留了几年!”
“连破了边的伞骨都不舍得扔!”
她抬起眼,看着他:“是不是很傻?”
王思远的眼神很平静:“不傻!”
宋意偏过头,不再看他:“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根本没变?”
“整天嘴上说自己已经死了,可心里还念着过去!”
“我是不是很失败?”
王思远沉默了片刻。
“你不是失败,你只是……还没痊愈!”
宋意眼眶微红,却倔强地没有落泪。
“可我不想再念他了!”
“我每天都提醒自己,他不是爱我,他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附属品,需要有人陪他演戏!”
“他拿我当挡箭牌,当工具,当替身……”
“可我现在才知道,我早该走了!”
王思远走过去,轻轻按住她肩膀,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克制。
“你已经走了!”
“你现在是宋意!”
“过去的事,就沉在海底!”
宋意点了点头,声音微哑:“我知道!”
“只是还没彻底学会怎么放下!”
王思远没有再说话。
他转身,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
柔和的光线落在她侧脸上,勾出一条柔软的轮廓。
那一瞬,他忽然有种错觉—
她好像真的在慢慢变得坚硬了。
只是那层壳还太新,太薄,还需要时间培养。
另一边,京北萧家的书房内。
萧晨阳坐在书桌前,翻着一份份文件,每一页都批注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错漏。
外头的管家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汇报。
“少爷,温小姐今天又来了!”
萧晨阳没有抬头:“她说什么?”
“说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想让您陪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说……想带您去看看宝宝的b超!”
萧晨阳把笔放下,揉了揉眉心。
“告诉她,我没空!”
“但她说今天是她生日……”
“我说我没空!”
管家立刻低头:“是!”
门关上,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
萧晨阳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薄薄的黑皮日记本。
那是他这些日子里唯一会动手写的东西。
里面没有记录工作,没有记录计划。
全都是她的名字。
“她喜欢白茶的味道!”
“她怕冷,冬天睡觉一定要把脚缩进被窝!”
“她画画的时候不会开灯,说黄光会影响颜色判断!”
“她不爱吃芹菜,但每次我做饭放了,她也不会挑出来!”
“她有个小习惯,喜欢用大拇指摩挲食指关节!”
他一笔一划地写下,像是在拼命留下什么。
他不疯了,甚至比谁都清醒。
但越清醒,他越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温雪梨已经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她不再刻意讨好,而是用一种极具韧性的方式融入。
早上他出门,她会在门口等。
晚上他回家,她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饭菜。
他不说话,她也不吵,只是在一边默默吃饭、收拾,然后轻声告诉他明天的安排。
她就像一只温顺的猫,低声下气,却不肯离开。
萧母渐渐开始默许。
但他知道—那不是他要的生活。
每一个夜晚,他依旧会去书房。
坐在那张沙发上,看那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轻,眼神微弯,像是藏着春天。
他看着看着,会突然出神。
那天她穿着的毛衣是米白色的,袖口被他不小心弄脏了一点,她笑着说:“没关系,又不是见客!”
那语气,轻描淡写。
现在想来,却像最后一根稻草。
他没有求她留下。
没有为她争取过一次。
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给她。
他说:“你不过是个替身!”
他说:“这孩子不能留!”
他说:“我娶你,是为了让我妈闭嘴!”
每一句,都如钉子般钉在记忆里,拔不出来。
他的指节掐进掌心,像在惩罚自己。
楼下传来温雪梨轻声的呼唤。
“晨阳,要不要吃点饭?我煲了你最喜欢的老火汤!”
他没有应声。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那本黑皮日记本,走进卧室,将它锁进保险箱。
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忏悔录。
她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她已经不在了。
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而他自己,也不例外。
雨落了一整夜,清晨时分才渐渐停了,潮湿的空气顺着地板缝隙渗进来,病房内的墙壁也仿佛泛起了一层细细的雾气。
宋意坐在床上,枕边堆着几本画册,有她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她手里握着笔,翻到前几页的速写稿,一页一页翻过去,最后停在某一张线条杂乱的手稿上。
那是她在来f国的第七天画的,整页都是扭曲的线和潦草的字,像是情绪失控时的产物。
她盯着那页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酸。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王盼盼发来的讯息。
【萧晨阳今天把温雪梨推出去了!】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赶出家门”,但他今天在家宴上公开说—“她是孩子的母亲,不是我的妻子!”】
【他说得很清楚!】
宋意读完,没有立刻回复。
她静静地靠在床头,手机握在手心里,指尖发凉。
盼盼又发来一句:【他是不是已经彻底疯了?】
宋意打了一行字,却在最后一刻删除了。
她没有回,只是关了屏幕,把手机放回桌上。
她不想知道他的事。
可她又忍不住想知道。
这种状态,像是自己给自己绑了一根绳,一头栓在过去,一头想逃向未来,但无论怎么挣,始终都挣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