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完美模板
萧晨阳淡淡点头:“我不需要人陪!”
医生犹豫了一下:“温小姐已经准备好,她会在您手术前后的每一阶段陪护,任何认知混乱出现,都将由她第一时间介入!”
他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披上外套,起身回房。
走廊很静。
墙上挂着他童年时的照片,一排排整整齐齐,从小学到大学,从毕业到回国,每一帧都是他的人生被精心筛选后展现出的“完美模板”。
他站在那一排照片前,看了一眼最中间的一张。
那张照片里,他在国外留学期间,穿着白衬衫靠在教学楼前,面上带着笑。
那是他最常被提起的一段时间。
也是—他认识叶诗韵前的最后几年。
他忽然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b。
这是他前两天从私人电脑里备份的所有资料。
关于叶诗韵的日记、照片、录音……还有那些他亲手写的信,从未送出过的每一封。
他走进自己的书房,把b插进保险柜自带的电子读取器。
输入密码后,他只看了一眼。
然后按下“删除”。
系统提示:是否确定永久清除数据?
他没有犹豫,按下“确定”。
文件消失在屏幕上,一点一点地清空。
仿佛他这一年来活过的每一天,也都被一键归零。
他合上保险柜,静静坐回沙发,倒了一杯酒。
他从不喝烈的,但今天他开了那瓶从前她说“闻着就醉”的高浓度威士忌。
他喝得很慢,一口一口,像在吞咽什么根本咽不下的东西。
风吹开了窗帘,一道风从窗外灌进来。
他没关窗。
他任凭风吹得纸张飞起,任凭桌上的画册倒下。
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幅素描。
画的不是人,是一个远远望着海的背影。
她喜欢海,喜欢风,喜欢光。
他不喜欢。
可他现在明白了。
那是自由。
他给不了她的东西。
萧母在楼下看着医生团队忙碌地搬运设备,面无表情。
她已经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代价多大,都要彻底拔除那个女人留在自己儿子身体里的“毒”。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温雪梨,缓声道:“你要记住,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你时,不是‘你’!”
“而是她!”
“你要笑!”
“你要哭!”
“你要学会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口气!”
“他如果认得你—你就输了!”
“但如果他认不出你!”
“你就赢了!”
温雪梨低头:“我记住了!”
萧母又道:“你不需要真的变成她!”
“你只需要让他相信,他现在的幸福,来自你!”
“不是回忆,不是替代!”
“是现在,是现实!”
温雪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我明白!”
她早已将自己浸泡在回忆与模仿中太久太久,久到她早就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
她每天站在镜子前练习微笑的角度,站姿的轻重,连说“对不起”的语气都一遍遍纠正。
她已经不是温雪梨了。
她是“叶诗韵”,那个—
萧晨阳最后一眼看到的女人。
夜半,宋意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翻开画册的一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角落里那句她写下的句子。
【如果你还在想我,就好好活着!】
【如果你已经不记得我—那就谢谢你曾经陪我走过那么多夜!】
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阶段。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走出来。
但她知道—
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她走出病房的那天,就把自己还给了自己。
现在的她,能自己画画,能自己走路,能在风吹进来的时候告诉自己—关窗,也能在夜深人静时告诉自己—没事了。
她不是靠谁活下来的。
她是靠自己。
她已经不恨他了。
可她,也永远不会再属于他了。
京北入夜后温度骤降。
宋意坐在酒店房间的窗前,窗帘没拉,夜色铺满整面玻璃。
她手里拿着一支还没开封的画笔,在指尖轻轻转着,没有打算用它,只是习惯性地找点事做。
她已经回来三天了。
没有联系任何人,也没有去任何熟人可能出现的场所。
她像个旁观者,在这个城市里悄无声息地穿行。
白天她去了以前常去的画材店,老板早已换了人,不认识她。
她在那里挑了几支笔、几本纸,刷卡时看着收银小妹笑着说:“我是新人!”
她的确是。
过去那个叶诗韵,早在一年多前的医院走廊里死了。
现在她是宋意。
一个没人认识,也没人记得的人。
她喜欢这种匿名感。
就像她小时候一个人去美术馆,总爱站在角落里,看别人看画。
人们在某幅作品前停下、点头、讨论,而她什么都不说。
她发现那样的观察,比自己画画更让她心安。
因为她不用参与任何情绪。
她只是看着。
现在也是。
她回京北,不是为了搅动什么,而是为了在这座曾让她疼得窒息的城市里,亲自走一遭,告诉自己—你已经没事了。
她曾无数次在梦里回到这里,回到老宅的花园,回到那间她住了三年的房子,回到那间医院的病床上。
梦里她试图呼救,试图挣扎,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现实里她终于站在了这里。
她不再怕。
王思远这几天也没多问她的打算。
他只是送来饭菜,送来邮件,安排好她明天要看的工作室和画廊,然后一句废话都没有地坐在她身边,有时读书,有时工作。
他是这城市里她唯一信任的存在。
但他不是她的归宿。
他知道,她也知道。
他们之间没有谁欠谁,没有情绪的负担,没有需要用情感交换的空间。
他只是—愿意一直陪着她。
宋意靠在窗边,轻轻闭上眼睛。
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她没有睁眼,只是喃喃道:“这城市一点没变!”
“吵的时候,像喊!”
“静的时候,像死!”
萧家老宅三楼,萧晨阳术前最后一轮心理诱导开始了。
房间重新布置过,墙壁换成了浅米色,床边摆了一瓶白茶花,是他曾说喜欢的那种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