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模拟还原
医生低声和萧母确认：“最后一次确认，是否执行修复性认知引导手术？”
萧母沉声点头。
“执行！”
医生带上手套，按下仪器启动键。
耳边传来低沉的运转声，一道浅蓝色的光线投射在萧晨阳的眼前屏幕上，那是用于情绪引导的视觉场景模拟。
第一帧，是一只手—握着铅笔，在纸上缓缓勾勒出一行字：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这一句，是系统从萧晨阳旧日残留邮件与通话记录中提取的高频语句，由程序自动生成视觉画面。
他没有反应。
医生看了一眼仪器波动数据：“意识稳定，初步进入记忆引导！”
下一帧，是叶诗韵的声音。
“你为什么又不回家？”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那声音是用人工合成的，但情绪语调极度相似，加上低频模糊处理，几乎真假难辨。
屏幕前的萧晨阳，指尖轻轻一动。
心跳波动略高。
医生继续推进。
下一段，是模拟的场景—她坐在沙发上哭泣，而他站在阳台抽烟，一言不发。
这是真实场景的模拟还原，也是他记忆里反复出现的一幕。
脑电图波动开始剧烈。
医生低声汇报：“情绪响应强烈，回忆区激活率升高，准备引导转向—替代接入！”
“倒入温小姐训练片段！”
切换画面。
沙发上的女人，哭着抬起头。
不是叶诗韵。
是温雪梨，穿着她曾经那件白色毛衣，动作、姿势、语气、眼神，全都复制得一模一样。
声音响起：“晨阳，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你看看我，我是诗韵啊……”
“我是你最爱的那个……”
萧晨阳猛地睁开眼。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的目光，落在模拟画面上。
医生摒住气息，等他回应。
萧晨阳却忽然闭上眼，声音极低，却清晰得像一把刀划过玻璃。
“不是她！”
“她不会哭着问我是不是还爱她！”
“她不问！”
“她只是一直在等我！”
“她从不质问我！”
医生面面相觑。
“系统失败，识别错误！”
“情绪识别系统断链，拒绝替代接入！”
“萧先生—保留了情绪免疫！”
萧母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主治医生脸色铁青：“他的大脑……已经把所有的痛感封闭在某个不可识别区域！”
“任何形式的替代、诱导、甚至假象构建，都无法替代原始记忆！”
“这不是失败！”
“是……他的身体在抗拒‘放下’！”
萧母握紧拳，声音颤抖：“你们不是说他疯了吗？”
医生喃喃道：“他没疯！”
“他比谁都清醒！”
“清醒到……连幻觉都进不去！”
萧母愣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转头，看向玻璃后那张沉静的脸。
萧晨阳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那个“叶诗韵”是假的。
他知道自己正在被试图“拯救”。
但他不反抗。
因为他也知道—这就是他选择的结局。
一个人。
一辈子。
活在永不痊愈的回忆里。
f国的冬天来得没有京北那么狠烈，海边的风总是带着些湿意，吹在脸上像是有人用温水轻轻拍着，凉而不彻骨。
宋意回到f国的那天，天刚下过雨，街道边的树叶被雨水洗得一尘不染，空气里带着清新的草木味。
王思远亲自接她，从机场到海边那栋独立小楼，他一句废话没多说。
车开得很稳，像他这个人，一贯沉着、克制，不多言，也从不越界。
“这栋楼你之前不是说想自己布置？我先把人清了！”
他停好车，站在门口，递给她一把钥匙：“里面的画室是新装修的，通风和采光都是照你说的标准来的！”
宋意接过钥匙，没说谢谢，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她知道王思远做事从来不需要“谢谢”两个字。
他是那种你交给他一件事，永远不需要问第二遍的人。
她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木香扑面而来，屋子里的家具极简，色调是她喜欢的冷灰和淡木，落地窗对着海，海风顺着窗缝吹进来，带着潮气。
画室在二楼，占据整整一层空间。
窗边是斜屋顶，天花板上安装了自动调光灯，墙上嵌了整排画架和储物柜。
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画台，周围放着她曾经爱用的各类工具，甚至还有一把她大学时期最喜欢的高脚椅。
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把椅子，指腹摩擦过旧木的纹理，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是怎么找回它的？”
“你说过喜欢！”王思远站在她身后：“我就去找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喜欢？”
“你画画的时候，一直坐得很稳！”
宋意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多了点从容。
“这里很好！”
“可以静下心来画画！”
王思远没说话，只转身走到窗边，把一台加湿器调到了自动模式：“如果你不喜欢湿冷的风，我可以让人再装一层密封玻璃！”
“不用！”宋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喜欢这里的风！”
“它不像京北的风那么干，也不会把人吹得头痛！”
“这里的风，像水！”
“有时候像梦！”
她说完这句，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把画材一样样整理出来，一支支检查，分类，归位，动作有条不紊，像是在复习她遗忘了很久的生活。
王思远看了她一会儿，开口：“你决定好接下来的展了吗？”
“还没！”
“想休息多久？”
“我不知道！”
“画了再说！”
宋意把最后一支画笔摆好，然后走到画台前，撑着桌面站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那张洁白的纸。
“我回来，不是为了逃！”
“我是真的……想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是遗忘，不是原谅！”
“而是我终于没那么痛了！”
王思远安静地听着，没有回应，也没有安慰。
他从来都知道她不是需要人替她决定的人。
她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角落，一个可以让她毫无防备地喘息的空间。
而他，刚好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