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逃不掉的等待
王思远从未越过那条无声的界限。
因为他知道,她的世界已经不需要谁来拯救了。
他只是默默地守在她可见或不可见的地方。
像一道稳固的堤坝,不喧哗,也不退缩。
而宋意,也慢慢学会了,在某些静默的时刻,对他展露出最轻柔的笑。
那笑里,藏着感激,也藏着一种不被言说的温柔。
他们不急着靠近。
因为他们都知道—
真正好的关系,不需要急。
而是,在各自的时间里,慢慢生长,慢慢靠近,直到有一天,自然而然,走到彼此身边。
京北连着下了几场细雨,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泥土气息。
老宅的槐树枝桠长得更加繁茂了,白花随着雨水打落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像在走一条无声的告别路。
地下病房里,萧晨阳的状态出奇地安静。
自从“她”回来以后,他像是被重新塞回了一个破碎但完整的梦境里。
他会听她说话,会轻声应和,会在夜里醒来时伸手摸一摸身侧的人影,然后闭眼安心睡去。
温雪梨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她。
她把自己活成了叶诗韵。
她剪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发型,染了她习惯的浅棕色,走路的节奏、说话的轻重、甚至是发呆时咬着下唇的小动作,都一丝不差。
每一天,她都提醒自己不能露馅。
每一天,她都在心里低声对自己说:只要他还能笑一笑,只要他还能继续活着,一切都值得。
而萧晨阳,对她的态度变得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会拉着她的手在花园散步,指着那棵老槐树,说:“你那时候还笑着说,槐花像一场小雪!”
他会在饭后慢慢帮她把发丝理顺,把那条被风吹得凌乱的小发绳重新系好,动作温柔又细致。
他会在深夜轻声叫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像是害怕吵醒谁:“诗韵……别走!”
她当然不会走。
她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哪怕这个世界里,她只是一个替代品。
哪怕他的温柔,从来都不是给她的。
温雪梨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能把这场梦演到底。
可有些时候,当他在夜里抱着她,低声呢喃那些属于另一个人的承诺和愧疚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心酸到发抖。
她不是不想得到真正的爱。
她只是,太想留在他身边了。
哪怕只是以别人的名字。
而与此同时,宋意的生活彻底步入了新的节奏。
她每天在自己的小画室画画,偶尔去市中心的咖啡馆逛逛,和几位新认识的朋友聊聊艺术和旅行。
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阴影。
她终于彻底和过去做了切割。
她没有回萧家附近,也没有去打探任何关于萧晨阳的消息。
她甚至连王盼盼偶尔带来的只言片语都懒得细问。
不是刻意冷漠。
而是她真的不在乎了。
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注定留在过去。
她不需要回头,不需要确认,不需要原谅。
她只需要继续走下去。
有一天傍晚,宋意独自去了城南的一个小画廊,那里正在举办一场主题为《归途》的群展。
展厅不大,但布置得很用心,灯光温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画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
她站在一幅画前,画的是一条通向远方的小路,两边是盛开的槐花,画面温暖又安静。
她看的出神,直到身侧有人轻声叫她:“宋意!”
她回头,是王思远。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风衣,头发略长了一些,面容冷峻沉稳。
宋意轻轻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展!”他说。
语气平静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分别。
“喜欢吗?”宋意问。
王思远的目光从画移到她脸上,淡淡地说:“喜欢!”
“这幅画,像你!”
宋意愣了下,随即低声笑了:“我?”
“嗯!”他点头。
“温暖,安静,有方向!”
宋意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画上的槐花出神。
王思远站在她身旁,半晌后低声道:“宋意!”
她转头看他。
他眼神很深,却很克制。
“如果有一天,你走累了!”
“如果有一天,你想停下来!”
“我在!”
他说得很轻,像风吹过耳畔,又像一枚柔软的种子,悄悄落进心底。
宋意没有回应。
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和他并肩,看着那条通向远方的小路,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
她知道,他不会催她。
不会拉她。
他只是在那里。
在她想停下来的那一天,默默地接住她。
而在那之前,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还有很多风要吹。
还有很多画要画。
她还要,继续往前走。
哪怕孤独,哪怕漫长。
京北的夜晚再次下起了雨。
老宅地下一层,萧晨阳靠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假窗外的雨声。
温雪梨蹲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块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着手腕上细细的伤口。
那是他昨晚无意识中撞到桌角留下的。
她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可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眼神空洞而疲惫。
“诗韵……”他低声叫她。
温雪梨抬头,笑着应了一声:“嗯,我在!”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手指冰凉。
“你回来真好!”
“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温雪梨咬着牙,眼眶发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他看到的不是她。
而她,只能继续演下去。
继续活成他的梦。
继续陪他,把这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戏,一直演到最后一幕。
她不敢停。
她也不能停。
因为一旦停下,所有的梦都会破碎。
而他,也许就真的,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
夜色沉沉,京北的老宅里灯光稀薄。
春雨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棂上,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气,像是连空气都带着腐败的味道。
地下病房的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温雪梨穿着一身浅色针织衫,抱着一条薄毯走进来,动作极轻,生怕惊扰到正在窗边发呆的男人。
萧晨阳还是那副模样,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纸片,坐在椅子上,眼神空茫地看着假窗外的樱花画面。
他今天安静得异常,连一声轻响都没有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