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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无人听见的执念

    第六十八章  无人听见的执念

    她只是单纯地,带着自己,带着完整的自己,回到这座曾经让她跌落、又让她成长的城市。

    她走到画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门前的槐树已经结了荚果,微风吹过时,发出沙沙的细响。

    宋意抬头看了看夜空,云很淡,星子稀疏,却安静温和。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画室里,王思远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没有开灯,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暖黄色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得冷峻又安静。

    看到她进门,他抬头,目光沉静如海。

    “回来了!”他低声说。

    宋意关上门,轻轻点头。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摘下外套,把手搭在桌沿,感受着桌面微微的温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

    但这种沉默,不是尴尬。

    是某种早已习惯了的,彼此心知肚明的安稳。

    过了很久,王思远才慢慢开口:“累吗?”

    宋意笑了笑,声音软下来:“不累!”

    她是真的不累。

    这一场展览,这一场归来,她用的是自己最真实的心,没有勉强,没有负担。

    她终于学会了,不靠着痛苦去活。

    王思远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把旁边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

    “什么?”宋意挑眉。

    “礼物!”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细小的银质胸针,雕刻着一只展开翅膀的白鸽,简洁而有力量。

    她愣了愣。

    王思远低声道:“送你!”

    “为什么是鸽子?”

    “因为它自由!”

    “你也是!”

    宋意盯着那只小鸽子,半晌,轻轻笑了。

    “谢谢!”

    她把胸针收好,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会珍惜的!”

    王思远嘴角弯了弯,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喝了口水,掩住了眼底一瞬间太过深沉的情绪。

    他知道,他还是得等。

    等她哪一天,愿意主动走近他。

    而不是被他推着、拉着,或是半点强迫。

    他等得起。

    这一辈子,他都等得起。

    另一边,萧家老宅。

    晚上的风带着初夏的热气,吹得槐树枝条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地下病房里,灯光昏暗。

    萧晨阳靠在窗边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画册,眼神空洞地看着上面模糊的线条。

    温雪梨坐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他。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状态越来越依赖她,甚至可以说是病态的占有。

    但她知道,他看的从来不是她。

    是通过她,看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

    他有时候会突然温柔地拉着她的手,说:“诗韵,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了!”

    有时候又会在半夜惊醒,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颤抖着说:“别走,我怕你再走了就找不到了!”

    温雪梨每次都只能忍着眼眶的刺痛,点头,轻声回应:

    “好,我不走!”

    可她心里知道,他爱的,从来不是她。

    她只是活成了那个人的模样,成为了他的避风港,成为了他记忆里破碎梦境的一块碎片。

    她既是救赎,也是折磨。

    每当他用那种近乎绝望的温柔抱着她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过那场整容。

    可已经迟了。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再也回不了。

    那天晚上,萧晨阳忽然开口。

    声音低哑得像尘封多年的旧琴:

    “诗韵!”

    “我们以后去海边住吧!”

    温雪梨心脏猛地一紧。

    “你不是一直说,想去海边画画吗?”

    “那片海应该很蓝,很静!”

    “你可以每天画画,我就陪着你,给你煮咖啡,给你晒画!”

    “然后晚上,我们一起走在沙滩上!”

    “你披着我的外套,光脚踩在沙子上,笑着叫我—晨阳,走慢点!”

    他说着,眼里竟然有了光。

    一种久违的、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

    温雪梨咬紧牙关,强忍着泪意,挤出一个微笑。

    “好!”

    “我陪你去!”

    她答应了。

    即使她知道,那片海滩上,他想牵的手,从来都不会是她的。

    可她还是答应了。

    因为她舍不得看着他眼里的光熄灭。

    哪怕这光,不属于她。

    哪怕,她只是个影子。

    夜深了。

    宋意在画室里点燃了一支香薰蜡烛,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是温柔的檀香和柑橘的味道。

    她坐在画台前,拿出新的画布,提笔。

    这一次,她画了一条海岸线。

    天色微蓝,海面平静,远处的天际线模糊成一条细细的光带。

    岸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画者,手里拿着画板。

    那是她。

    也是所有曾在风里坚持下来的人。

    她一笔一笔,细细描摹着。

    心里没有波澜。

    只有深深的平静。

    画完之后,她在角落写下一个小小的署名:

    【宋意!】

    没有副标题。

    没有说明。

    只有这一个名字。

    简单、清晰、独立。

    属于她自己。

    属于她的光。

    夜色一点点深下去,窗外海浪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首长长的催眠曲。

    宋意放下画笔,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刚完成的画。

    整幅画是安静的,线条干净,色调温暖,没有过去那种过度冷色调的阴影,没有纠缠在角落里的剪影和破碎的光。

    她终于学会了,用柔软去记录生活,而不是用痛苦去证明存在。

    桌上的钟敲了一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宋意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起身去厨房泡了杯热茶,站在窗边喝着,望着夜色里的海。

    天很黑,海很深,但她不害怕了。

    过去,她最怕的就是这种寂静。

    怕在无声中被回忆拖进深渊,怕在孤独中被旧伤口撕裂。

    而现在,她能平静地站在这片黑暗前,呼吸着海风,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她终于知道,真正的强大,不是忘掉痛苦,而是带着痛苦也能平静地活下去。

    几天后,宋意收到了下一场展览的邀请函。

    不是大型展览,只是一个独立艺术空间的邀请,希望她能带着自己的新作参与一个以“归途与出发”为主题的小型交流展。

    她没有犹豫,答应了。

    她喜欢这个主题。

    归途与出发。

    她已经走完了归途,现在该继续出发了。

    展览的时间订在一个月后,地点在一座靠近山林的小城,安静、干净、远离喧嚣。

    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