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句话也没说
那个即使换了名字,换了脸,也一眼就能认出的背影。
他知道,她还活着。
可他也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不会再回头看他。
不会再原谅他。
不会再属于他。
他失去了。
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了。
而他只能坐在这里。
看着虚假的春光。
听着空荡荡的回音。
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呼唤着那个名字—
诗韵。
诗韵。
诗韵。
可她,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而他,也只能在无尽的孤独和悔恨中,慢慢老去。
京北的夏天愈发燥热,连空气里都带着股炙烤过后的苦味。
王家老宅的葬礼结束后,京北上层圈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表面上,王家依旧稳固,王思远以无可动摇的姿态接掌了家族事务,王盼盼也在商业和艺术圈子里频频亮相,显得风生水起。
但真正明眼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喘息。
王家失去了家主,那位在京北商界纵横数十年、能与萧家抗衡的人。
而萧母,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错过任何机会的人。
她站在老宅的书房里,窗外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又冰冷。
桌上摊着最近几个月的各大集团财务流动表、京北几家主流媒体的股份变动、以及一叠私人调查报告。
她指尖缓缓敲着桌面,眼神锐利如刀。
从得知王父去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家虽然表面上没乱,但内部动荡在所难免。
掌权的人变了,权力结构就会松动。
而萧母,最擅长的,就是在别人松懈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伸刀。
她已经暗中布局,准备打压王家的产业,切断王家在商界和政治界的人脉联系。
一切都在悄悄进行。
没有张扬,没有声势浩大。
只有无声的蚕食,一点一点,把王家拉下神坛。
但比起这些,更让她心里不安的,是那个叫宋意的女人。
葬礼上那一幕,萧晨阳的失控,给了她太多太多的警告。
那眼神,那声音,那种下意识的撕心裂肺—
不是认错人时该有的反应。
她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叫宋意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叶诗韵。
虽然样貌改变了,虽然身份换了,可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骨子里的气质,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熟悉感。
还有最重要的—
晨阳的本能反应。
那个疯了快两年的人,居然一眼认出了她。
这不是巧合。
这绝对不是巧合。
萧母站在窗前,眉头紧锁,指尖无声地敲打着窗台。
她不能确定。
但她必须查清楚。
可是,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包括温雪梨。
包括萧家的那些心腹。
因为她明白,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整个京北圈子都会疯。
有人会想利用宋意来打击王家,有人会想借她来复仇,有人会掀起血雨腥风的腥风作浪。
那样的话,局面就失控了。
她不允许失控。
更不允许萧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破绽。
所以,她只暗中安排了最信得过的人,悄悄去查宋意的过往,宋意身边的所有人。
尤其是—
王思远。
萧母眯起眼,指尖微微收紧。
比起宋意这个变数,王思远才是更棘手的存在。
那个男人沉得可怕,狠得冷静,做事不留痕迹,心思缜密到连她都不得不忌惮。
而且,他偏偏不是那种可以用传统手段对付的人。
背景、手腕、资源、人脉,他一样不缺。
更要命的是—
他居然一直护着宋意。
如果宋意真的是叶诗韵。
那么,王思远已经把她藏了这么久。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而且愿意为她一手遮天,甚至不惜与整个京北圈子为敌。
萧母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厌恶和警惕。
他们以为躲得过去?
天真。
这世界上,没人能永远藏得住秘密。
尤其是在萧母面前。
她会慢慢逼近。
一步一步,把他们从暗处逼出来。
等到那一天—
无论是宋意,还是王思远,她都不会手软。
另一边。
王家别墅。
宋意安静地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画册,翻着。
王思远在一旁办公,时不时抬头看看她。
自从葬礼那天之后,他的警惕比以前更深了。
暗中加强了对宋意的保护,几乎把所有可能接近她的风险全都封死。
宋意察觉到了,却没有点破。
她心里清楚。
京北的局势,表面平静,暗地里早已风起云涌。
尤其是萧母。
那个女人,一直都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
而且,她直觉到,萧母很可能已经怀疑到了什么。
她必须离开。
尽快。
在王思远安排下,他们计划一周内离开京北,返回f国。
一切准备悄无声息地进行。
宋意没有惧怕。
也没有慌张。
只是心里有一点点遗憾。
她本以为,这次回来,能以另一个身份,完整地走一圈,给自己曾经留在这里的过往画一个句点。
可现实告诉她,有些地方,有些人,有些过去,不是你愿意就能彻底放下的。
有些痛,是会在你不经意间,撕开旧疤的。
但没关系。
她已经走得够远了。
不会回头了。
更不会被抓住了。
她合上画册,抬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说了一句:
“走吧!”
王思远抬头,眉眼温和而坚定。
“好!”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他们知道,前路不会轻松。
但无论多难,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安静而坚定。
像两条并行的光。
不再被过去束缚。
只为自己而活。
夜深了,京北的风带着潮湿与尘土,在街道巷口打着旋,吹得槐树枝桠“沙沙”作响。
王家别墅里一片安静。
宋意坐在二楼客房的阳台上,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微微低着头,长发在风中被吹得微微乱。
王思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笔记本搁在腿上,却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一页。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圆桌,没人说话,但空气里却没有一丝尴尬。
只是夜色沉静地流动着,像温柔又坚定的河流,把他们都安稳地包裹在其中。
宋意捧着杯子,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很低:
“思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