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画里的时光
她画了小镇清晨卖花的老人。
画了黄昏时分在海边玩耍的孩子。
画了雨天巷子里撑着红伞的女人。
也画了月光下，两个并肩而行的影子。
每一幅画，都是她的一部分。
而王思远，始终陪着她。
帮她运送画框，联系展厅，打理所有琐碎的事情，让她只需要安心作画。
有时候，宋意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都会涌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意。
而是那种深沉到骨子里的依赖与信任。
展览那天，小镇的艺术中心被布置得温暖而简洁。
小屋外种满了鲜花，屋内挂着宋意一幅幅的画。
没有过多的宣传。
没有喧闹的人群。
只有三三两两的镇上居民和几个远道而来的画家。
宋意穿着一条浅蓝色的长裙，站在展厅一角，安静地看着。
有人在她的画前驻足良久。
有人低声赞叹。
也有人默默擦了擦眼角。
王思远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看到她眼里不再有不安，不再有防备。
她终于，彻底从过去走了出来。
成了一个能被阳光亲吻，能被微风抚摸的女孩。
而他，陪着她，一起见证了这一切。
展览结束后，宋意和王思远一起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
天色已经暗了，路边的橘黄色路灯洒下一片柔光。
宋意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
王思远回头看她，微微挑眉。
宋意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思远！”
王思远走回她身边，低声应道：
“嗯？”
宋意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轻声说：
“以后，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
“我都想和你一起！”
王思远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满身伤痕、如今眼里盛满光的女孩，心脏猛地一跳。
半晌，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沙哑而温柔：
“好！”
“意意，我们一起！”
宋意笑了，眼角弯弯的，像天边最亮的那颗星。
她伸手，主动勾住他的手指，十指紧扣。
这一刻，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小路上，步伐一致，方向一致。
再也不会分开了。
远在京北。
老宅的地下病房。
萧晨阳靠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温雪梨端着一杯热牛奶，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劝他：
“晨阳，喝一点吧！”
萧晨阳慢慢转头，看着她。
眼神里没有情绪。
像是一潭死水。
他伸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然后，又缓缓放下。
“诗韵……”他低声喃喃：“我梦见你了！”
温雪梨咬着唇，眼眶泛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
萧晨阳闭上眼，低声呢喃：
“不要走！”
温雪梨握着他的手，哽咽着应着：
“我不走！”
“我一直在！”
他睡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下雨的夜晚。
那个他迟到、她站在雨里等了很久的夜晚。
他想跑过去抱住她。
想告诉她—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了。
可他跑得再快，伸手再努力。
她还是一点一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只剩下他自己，在空无一人的黑夜里，拼命呼喊。
拼命追赶。
拼命悔恨。
而远在海岛。
宋意躺在王思远的怀里，听着窗外的海浪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
自己终于走完了过去。
终于，走到了可以温柔爱人的地方。
而他。
也终于，牵起了她的手。
夜已深，海面一片墨蓝。
海浪在岸边翻滚，风在窗外低低吹着，拂动着挂在阳台的风铃，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宋意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靠垫，王思远坐在她旁边，两人都披着薄毯，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和两杯温热的牛奶。
“小镇的展览你还满意吗？”王思远看着她，轻声问。
“满意！”宋意点点头，侧头看他，眸子里带着一点光：“特别满意。
特别踏实！”
“踏实？”王思远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你从前对所有展览都说‘压力很大’的！”
“那是以前！”宋意抱紧靠垫，声音低下来：“那时候我画的东西……其实都不是给自己看的！”
“那现在呢？”
“现在我画的每一笔，都给我自己！”她低声说着，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也给你！”
王思远目光一沉，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你刚才说什么？”他故意低头靠近，声音压得很轻。
“我说给我自己！”宋意咳了一声，假装掩饰：“你听错了！”
“是吗？”王思远笑，坐正了些，喝了一口牛奶：“你现在，连撒谎都不利索！”
“我这是艺术家自由表达！”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眼里却藏不住笑。
“我不介意你表达多一点！”他看着她：“特别是表达‘给我’！”
“王思远！”她忽然轻声喊他。
“嗯？”
“你……真的，一直没想过放弃吗？”她眼神忽然认真：“我从来没问过你这个问题！”
王思远望着她，声音低哑，却一字一句清晰得像刀刻在夜色里。
“想过！”
宋意微怔。
“刚开始那几年，我也问自己，为什么还在等你。
你不回头，不说话，甚至连活着都变成了一种用尽全力的挣扎！”
“那你……”
“后来我发现，我不等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你过得好！”
“如果你选择回头，刚好看到我，那是幸运！”
“如果你选择走远，那我也尊重！”
宋意眼眶一红，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笑着低声说：“你说得太好听了，我都快以为你真的放弃过了！”
王思远侧头看她，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我心里放过，又舍不得的人！”
她抿了抿唇，靠近他，低头靠在他肩上。
“思远！”
“我以前太自我了，总想着自保，总想着逃开。
你能坚持到现在，是我运气好！”
“你现在不逃了！”王思远搂住她：“你现在是我见过最温柔、也最坚定的你！”
“我以前……太怕失去。
怕拥有的东西又被夺走！”
“我知道！”王思远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现在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