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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枯槐微光

    第九十三章  枯槐微光

    萧晨阳靠在床头,整个人瘦削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

    他的眼神空洞,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着什么,喃喃低语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温雪梨站在一旁,端着一杯温水,嗓子干涩地劝着:“晨阳,喝点水好不好?”

    萧晨阳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喃喃着:

    “诗韵……诗韵……你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你说过,要陪我看槐花开的……”

    他的声音一阵一阵地飘着,像是陷进了某个巨大的漩涡,挣扎不出来。

    温雪梨的心狠狠抽痛着,眼眶发红,还是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

    然而下一秒,萧晨阳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杯子摔在地上,水花四溅。

    “滚!”他咬着牙,低吼,眼神猩红而疯狂:“你不是她!你凭什么待在这里?!滚!”

    温雪梨咬着唇,手背上沾了水渍,指尖一阵阵发凉。

    她没有动,只是跪在那里,声音颤抖着:

    “我知道我不是她!”

    “我也没有想要代替她!”

    “我只是……想陪着你!”

    萧晨阳冷笑,声音带着撕裂的狠意:

    “陪我?”

    “你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配!”

    他伸手抓住温雪梨的头发,猛地一拽,把她整个人拖到床边。

    温雪梨忍着疼痛,死死咬着牙,不敢挣扎。

    萧晨阳低头,近乎疯狂地盯着她,眼神里翻滚着痛苦与恨意。

    “她笑起来,是干净的,你呢?”

    “她哭的时候,是悄悄的,你呢?”

    “你模仿得再像,也不过是一只丑陋的鸦片!”

    他说着,猛地推开她,声音嘶哑:

    “滚出去!别脏了她待过的地方!”

    温雪梨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膝盖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疼得发麻。

    她捂着膝盖,蜷缩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可她还是没有离开。

    她知道,萧晨阳清醒的时候厌她,恨她。

    可他发病的时候,会叫她的名字,会死死抱着她求她别走。

    她不能走。

    只要他还需要她。

    哪怕是被踩在脚下,她也认了。

    萧母站在二楼监控室里,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脸色阴沉得像是乌云压顶。

    旁边的女佣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要不要……让医生加大镇静剂的剂量?”

    萧母摇了摇头,目光冰冷:

    “不行!”

    “再加,他就废了!”

    她拧着眉,手指紧紧抓着窗台。

    从葬礼回来后,萧晨阳的精神状况一日比一日差。

    不只是单纯的情绪波动。

    而是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端扭曲的循环—

    清醒时厌恶,发病时狂热。

    白天,他冷眼看着温雪梨,动辄羞辱、打骂,连眼神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夜晚,他在梦里哭着叫“诗韵”,抱着温雪梨,像是抱着世界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天清醒时的憎恨,让他每一秒都在撕扯自己。

    夜晚梦醒时的痛苦,又让他一遍遍沉沦在绝望里。

    萧母已经用尽了所有手段。

    找最好的医生,最先进的治疗设备,最细致的心理辅导。

    可一切都没用。

    萧晨阳已经成了一具活着的空壳。

    而且是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那种。

    深夜,病房里一片黑暗。

    温雪梨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夜未眠。

    床上的萧晨阳忽然发出一声呜咽。

    温雪梨立刻警觉地抬头,看到他满脸冷汗,痛苦地在梦中翻滚着。

    “不要走……诗韵,不要走……”

    他低声哀求,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绝望。

    温雪梨咬着牙,忍着膝盖的疼,爬过去,坐到他床边,握住他的手。

    “我在……”她哽咽着说:“我不会走……”

    萧晨阳忽然猛地坐起,死死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要走,不要走……”

    “求你……”

    温雪梨任由他箍着自己,眼泪一滴滴滑下来,打湿了彼此的衣襟。

    她知道,他抱着的,从来都不是她。

    他抱着的是那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女孩。

    而她,只是一个替身。

    一个,连名字都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可即便如此。

    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只要还能陪着他。

    她就不会走。

    哪怕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地狱里。

    她也认了。

    病房里的灯光昏黄而冷淡,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物混杂的味道,令人胸口发闷。

    凌晨三点,温雪梨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掉的水,整个人蜷缩着,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地盯着病床上的萧晨阳。

    他睡着了。

    眉头紧锁,嘴里无意识地低语着什么,声音沙哑破碎。

    温雪梨听不太清,只隐约听见“诗韵”的名字一遍遍重复。

    像是某种执念,烙在他的灵魂里,连梦里都无法逃脱。

    她攥紧手里的杯子,指尖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泛白。

    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天这样了。

    萧晨阳白天清醒时的冷漠、恨意、羞辱,夜晚发病时的哀求、脆弱、绝望,她统统接了下来,一句怨言都没有。

    她告诉自己,只要他需要她,哪怕只是一具发泄的对象,她都不该走。

    可心底深处,还是疼得快要碎了。

    每一次他清醒后厌恶地甩开她,每一次他痛骂她卑劣无耻,每一次他用嘲讽的目光看着她……都像一把一把钝刀子,慢慢地,一寸寸剐着她的灵魂。

    她不是不疼。

    她只是,没得选择。

    天微微亮了。

    温雪梨刚迷糊了一下,便被一阵剧烈的碰撞声惊醒。

    睁开眼,就看到萧晨阳把床头的灯砸在了地上,眼神猩红,呼吸粗重。

    “滚出去!”他低吼着,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哑。

    温雪梨连忙爬起来,想上前安抚。

    “我说了滚!!”萧晨阳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她脚边。

    温雪梨被吓得僵在原地,脚踝被飞溅的碎片划破,渗出细细的血丝。

    她咬着牙,慢慢蹲下身,默默收拾起碎片。

    萧晨阳坐在床上,眼神阴沉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你真恶心!”他嗓音低哑而嘲讽。

    温雪梨低着头,手指被碎片划破了也不敢叫疼,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碎片一块一块捡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