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爱若不语
“他等了你很多年，从你第一次跟我说你在画展后台遇见他起，他就一直在你身后。”
宋意静静听着，神色却很平静。
“我知道。”她轻声说。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在我最狼狈时转身走的人。”
王盼盼点点头。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是犹豫。”宋意望着窗外微微飘雪的街景，语气低缓。
“是……我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
“我想在真正走进这段关系前，不带一丝遗憾。”
“你是说……”王盼盼顿了顿，试探地问。
“你还会回去那个公寓？”
宋意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去见人，只是想，进去站一会儿。”
“告诉那个曾经住在那里，被辜负、被践踏的自己—你已经自由了。”
王盼盼没再说话，只握了握她的手。
午后。
宋意独自一人来到了旧公寓。
门还是那扇门，只是锁早已换了。
她轻轻推开那扇门，走进去，屋内一片寂静，落满灰尘的木地板上，还有模糊的旧鞋印，仿佛前几日有人来过。
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阳台边那个曾经摆着画架的位置，眼眶微微发红。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
没有人回应。
她走进卧室，摸了摸那面贴着便签的墙，那些纸条早被撕下了，可墙面上还有残留的痕迹。
“谢谢你……那段时间没有倒下。”她低声呢喃。
“我知道你那时候想放弃了，也知道你一个人撑了很久。”
“但现在你可以休息了。”
“因为从今往后，我来保护你。”
她转过身，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门合上的一刹那，她仿佛真的听见那个旧时的自己终于松了口气。
门外，王思远站在楼梯口，没有打扰。
等她走出来，他走过去，为她系上围巾。
“冷吗？”
“还好。”宋意轻轻笑了一下，眼神澄澈。
“我们回家吧。”她说。
王思远点头。
“好。”
两人并肩走下楼，雪落在肩上，悄无声息。
宋意回头看了那栋楼一眼，眼底一片平静。
有些人，有些事，永远无法被原谅，但可以被放下。
而她要走的路，还很长。她会继续往前走。
不再回头。
萧宅的冬日午后，窗外阳光淡得几近透明，照在客厅落地窗前的黑白地砖上，却暖不进人心。
萧母坐在沙发里，身上披着毛呢外套，神情复杂地盯着茶几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宋意在某次展览中被媒体拍下的侧脸，精致干净，眼神温和，站在画前，一身淡色长裙，像是整个喧嚣世界里最安静的一幅画。
照片旁，是温雪梨被医疗团队拍下的一张术后恢复期照片。
她的脸，现在已经可以说和叶诗韵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精修”了一些，线条更精致，眼型更妩媚，但那双眼睛，无论怎么调整，都模仿不了原本的清澈。
萧母轻轻叹了口气，将照片扣在桌面，抬手揉了揉眉心。
管家端着新泡的茶走过来。
“夫人，该吃药了。”
她摆摆手。
“放着。”
管家迟疑片刻，还是放下药瓶悄悄退了出去。
这屋子已经太安静太久了。
萧母一个人坐了很久，终于轻声开口。
“当初，是我让雪梨去动的脸。”
“我以为，只要她长得像，就能代替。”
“晨阳那时候已经快疯了……我不能让他疯得没底线。”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特别突兀，没人回应她，她却像是终于愿意面对了这个事实。
“我曾经不屑那个女孩，觉得她没出身没背景，不配做我的儿媳。”
“可现在我才知道，她是晨阳这辈子最后一点光。”
“是我把那点光，也熄灭了。”
同一时间，康养中心的病房内，温雪梨正坐在床边，一边喂萧晨阳喝汤，一边轻声念着新闻：
“今天重意馆公布了最新公益课程名单，说是新增了三名来自偏远山区的免费学员。”
“意意说过，她希望所有热爱画画的孩子都能看到希望。”
她念得温柔平稳，可手却微微颤抖。
萧晨阳靠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发作了，却也很久没有清醒地叫过一声“诗韵”。
他的情绪像是被拉入一段毫无波澜的死水里，沉底，不动，不再挣扎。
“晨阳……”温雪梨放下勺子，低声说。
“你是不是，再也不认我了？”
他忽然转头看她，眼神里一瞬浮现出一丝情绪，那是疑惑，是怔忡，是不确定。
“诗……韵？”
温雪梨心头一颤，立刻点头。
“是我，我在，晨阳，我一直都在。”
萧晨阳看着她的脸，眉头紧皱。
“你不对……”他喃喃。
“你的眼睛……你不是她。”
“她眼里没有你这样的阴影。”
温雪梨的脸猛地一僵，像被人一刀剖开最脆弱的部分。
“我……我不是她，可我能陪你，我不会走。”
“你走吧。”他转开脸，冷声道。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咬着牙，声音哽咽。
“你忘了，是你母亲让我动的这张脸吗？”
“她说，只要我长得够像，你就不会疯，你就会爱我。”
“你不也抱过我吗？你不也亲过我吗？你现在说这些，算什么？”
萧晨阳冷笑，眼神阴郁。
“所以你也知道，那不是你，是她。”
“你以为模仿她的脸，就能模仿她的心？”
“你从头到尾，都不配。”
温雪梨眼泪一滴滴落下，她跪在他面前，声音颤抖到极致。
“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哪怕只是一具影子也好，我只求你别再把我推出去……”
“我没家，也没人了，我只有你……”
“我已经不是雪梨了……我就是诗韵，我可以是她……只要你愿意……”
萧晨阳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你死一个试试。”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愿意替她死吗？”
温雪梨脸色惨白，却没退缩。
“我愿意。”
“你疯了。”他咬牙。
“你真的是疯了。”
“我疯了……因为你已经疯了。”温雪梨跪着靠近他，死死抓住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