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日落京北
“可到头来，晨阳更疯了，我也……什么都不是。”
“你是个聪明人。”萧母低声说。
“你应该明白，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你能替代的。”
温雪梨的手缓缓握成拳。
“那你当初为什么让我去替？”
萧母沉默良久，语气终于软了半分：
“因为我怕。”
“我怕他疯。”
“我怕他死。”
“我那个时候……看着他抱着那张照片哭了整整一夜，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是想把他从那个梦里骗出来。”
“可我没想到……”她眼神泛着老年人才会有的疲惫。
“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温雪梨轻声问。
“你现在后悔了吗？”
萧母闭上眼，喃喃道。
“我这辈子最错的两件事，一件是看不起叶诗韵，一件是把你推进他身边。”
温雪梨听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蹲在走廊角落，抱着自己轻轻地发抖。
当天夜里，宋意独自坐在画馆里，看着学生们的画作，指尖一遍遍在画布上抚过。
王思远进来，见她神色恍惚，轻声问。
“怎么了？”
她抬头，眼神温柔，却藏着淡淡的疲惫。
“我突然想到以前在这里画画的自己。”
“很像这里的孩子们，胆怯、倔强、不懂怎么表达情绪。”
“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比我幸福吗？”
王思远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他们会。”
“因为他们在最初的时候就遇见了你。”
宋意垂下眼，声音轻而坚定：
“那我就再多撑一会儿。”
“再努力一点。”
“就当我，真的成了别人的光。”
京北冬日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勉强洒下几缕光线，照在萧家老宅的灰砖院墙上，映不出半点温暖。
萧母坐在主宅三楼书房的沙发里，穿着深色羊绒斗篷，目光冷峻地盯着桌上摊开的那份资料。
文件夹中，是一系列由私家调查团队送来的分析报告。第一页，是宋意—现名、身份、过往轨迹、展览资料，再翻开第二页，是三年前“叶诗韵”的死亡报告，以及当年她和萧晨阳那段被迅速隐去的婚姻记录。
“果然是她。”萧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森冷。
“她活着。”她盯着那张清晰的展览海报照片，女人的笑容淡定明亮，可那双眼睛，萧母绝不会认错。
那双眼睛她恨了多年。
因为那双眼睛，看穿过萧家很多她不愿人知的秘密。
“夫人。”站在一旁的管家轻声开口。
“王家那边的人最近接触了市政项目组，似乎准备入局‘南城改’的文创板块，重意馆也在这个合作名单里。”
萧母轻哼一声，眼神越发冷。
“王思远这是借着她在往前推。”
“宋意活着，是王思远藏的。”
“藏了那么多年，现在居然还带她回来光明正大地开馆。”
“真当我萧家没人了。”
她的手指缓缓敲打着扶手，低声吩咐：
“加大对王家的产业压力，从他们的周转链条下手。”
“还有，让人继续盯着宋意。她知道的萧家内情太多，她要是敢开口……”
管家顿了顿，小心问。
“要不要动手？”
萧母沉默片刻。
“暂时别动她。”
“她是王思远的人，现在动，只会逼得他反扑。”
“但—”她语气一变，冷如利刃。
“给我盯死她。我要知道她每一步动作。”
另一边，王家老宅。
相比萧宅的阴沉肃杀，王家这边却低调稳重，守旧中带着锋利。
王思远站在书房窗前，正听秘书汇报近期的商业动向。
“南城项目那边，萧家也开始插手了，他们和唐氏联手投了第一轮启动基金。”
“还有个动向不太明确的，是他们正在拉拢原王氏老派几位理事。”
“看来萧母准备硬碰硬了。”秘书顿了顿。
“她对宋小姐的关注度也在上升。”
王思远缓缓转身，面色平静，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冷：
“我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
“她现在动不了我，就会从意意这边下手。”
秘书低声问。
“我们要不要提前—”
“不。”王思远打断他。
“她敢动宋意一下，我就让她在京北再也立不住脚。”
秘书闻言，低头应是。
王思远走回书桌前，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眸色深沉。
“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
“现在的她，有我在身边。”
“萧母若是还活在过去，以为可以凭借旧权谋压下她，那她就错得离谱了。”
此时，宋意正在重意馆的多功能教室里给几名进阶学生讲评作品。
她的神色认真，语调平稳，完全看不出她此刻的精神其实是紧绷的。
前一晚，王思远已经将萧母那边的动向告诉了她。
她听完，只沉默了一分钟。
然后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不怕。”
“我活着不是为了继续逃避。”
午休时，王盼盼照例送来了饭，还带了一封来自她负责的基金会的合作函。
“喏，我们这次和市政府联合做的城市青年文创计划，准备在重意馆做首发场。”
宋意打开看了一眼，眼神一亮。
“这个项目挺好。”
“你答应得太快了。”王盼盼拉她坐下，一边递水一边说。
“你知道萧家现在也盯上这块儿了？”
“我知道。”宋意垂眸。
“王思远告诉我了。”
“那你还答应？”
宋意看着她，淡声说。
“我不想退了。”
“我曾经以为，离开京北就能躲开他们。但现在我明白了，如果他们一直在权势的位置上，我走到哪儿都没用。”
“我要做的是站出来。”
“让我教的那些孩子知道，就算被践踏过，也可以重新站起来。”
“萧母想对付我，那她就来。”
王盼盼看着她，眼神里既有担忧也有敬佩。
“你真的变了。”
宋意勾了勾唇角，笑了笑：
“我现在很清楚自己是谁了。”
“我不是谁的替身，也不是被谁宠才活下来的。”
“我是宋意，我画画、我教学、我走自己的路。”
王盼盼轻轻叹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萧晨阳真的来找你？”
宋意神色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