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告别冬天
“你还在惦记她?”
“你对得起我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萧晨阳只是静静听完,良久才抬起头,眼里布满红血丝,却异常清明。
“你毁过她的脸。”
“你拿开水烫她,是吧。”
“你说过你要毁了她的一切。”
“温雪梨。”
“你不只是模仿她。”
“你是杀了她一次。”
温雪梨狠狠往后退了一步,眼神瞬间变得恐惧。
“你、你怎么—”
“你以为我忘记了?”他低笑。
“我全都记得,全都记得。”
温雪梨嘴唇发白,后背发凉。
“那你为什么……”
“没收拾你?”
他冷冷地说。
“因为你是一个代替品,低劣却又实用。”
“我疯的时候,我愿意被你当替身,只要能让我不那么痛。”
“但我清醒的时候,温雪梨—我恨你。”
他一句一句吐出,眼里全是刻骨的恨意。
“你动了她的脸,毁了她的身,还妄想着顶替她的魂?”
“你永远都别想。”
“你一辈子都活在她的影子里,你死了,也只是她的模仿品。”
温雪梨终于撑不住了,瘫坐在地,眼泪滑下来,像被人抽空了最后一口气。
“你去死吧。”她喃喃。
“你和你妈都去死吧。”
夜里,王盼盼开车送宋意回家。
“你最近是不是又睡不好了?”她一边开车一边问。
“还好。”宋意系着安全带,靠在座椅上。
“就是梦多。”
“又梦见他们了?”
宋意沉默一会儿。
“不是梦见谁,是梦见我自己……当年被烫伤那天。”
“那个场景,我以为我忘了,结果还在。”
“我在梦里看见她端着那壶水,眼神很冷,她说‘你不配留在他身边’。”
王盼盼咬着牙。
“她疯了。你当年没死是奇迹。”
宋意侧头看向窗外。
“我不想原谅她,也不打算。”
“她恨我,是因为我成了她得不到的东西。”
“我现在,只是懒得恨了。”
王盼盼握着方向盘。
“意意,我真的想让你一辈子幸福。”
宋意笑了笑,轻声说。
“我会的。”
“我已经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了。”
“现在的我,已经有自己的宇宙。”
夜里十点,王盼盼送宋意到重意馆门口,车窗刚落下,寒风便从缝隙里灌进来。她按了两下暖气开关,转头看宋意。
“你真的不回家?王思远还在等你。”
“他说今晚加班,不回来。”宋意解开安全带,一边说一边拉紧大衣。
“我晚上要赶几张修稿图,回去反而干不完。”
王盼盼皱眉。
“也真是的,明明现在当了王家的家主,天天一副打工人架势,他对别人还冷得跟阎王似的,对你倒是什么都听。”
“他不听我。”宋意笑着下车。
“是顺着我。”
王盼盼看她那副明知故问的样子,也不再逗她,只提醒。
“画完早点睡,别又熬到凌晨。”
“知道啦,王副馆长。”宋意调皮挥手。
宋意一回画馆便先上了二楼画室。暖气开得刚好,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和颜料气味。
她换下外衣,围上围裙,调好颜料,铺好画布,一切流程熟稔。刚坐下不久,门铃却突然响了。
宋意一怔,放下画笔,走下楼梯。
门外立着一个穿着深灰色羽绒外套的女人,围巾压得极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门一开,那女人摘下了围巾—
是温雪梨。
宋意没有意外。
“你还真有胆子来。”她语气平静。
温雪梨站在雪地里,脸色苍白,眼圈泛红。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你一面。”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以‘见一面’的理由。”宋意冷漠道。
“如果你是想道歉,我不需要;如果你想解释,我也不想听。”
“宋意!”温雪梨的声音忽然拔高。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恨过我?”
宋意垂眸,语气淡得像一场雪落。
“我当然恨过。”
“我也怨过。”
“我在医院整整一个月,脸毁了,神经坏死,耳膜穿孔,医生跟我说,我可能再也画不了画。”
“你知道那时候我怎么撑过来的吗?”
温雪梨没有说话,只咬着唇听着。
“我当时唯一想的就是—我要活着,让你们看到,我没死。”
“我不仅没死,我还会站在光底下,站在你们想象不到的地方,永远不会低头。”
“那后来呢?”温雪梨眼神颤了颤,哑声问。
“后来我不恨了。”宋意看着她的眼睛。
“不是原谅。”
“而是你们,不值得。”
温雪梨眼眶发红。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明明可以毁掉我,毁掉萧家。你知道萧母现在有多怕你吗?她怕你说出当年你在萧家的一切—怕你揭穿她扶持我、逼你打胎、替代你身份的秘密。”
宋意神情未变,只静静道。
“你以为我没想过?”
“可我说出来能怎样?她会付出代价,但我会再次被卷进去。”
“我已经走出来了。”
“我不是她们萧家人,也从来就不想再当她儿媳。”
“这件事,永远结束了。”
“但你呢,温雪梨?”
“你还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你整张脸换成了我的样子,可你从来没拥有过我有的东西。”
“你学不来我的心,学不来我画画时的情绪,学不来我和他之间曾经拥有过的那些真。”
温雪梨身形晃了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苦涩。
“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展览、画馆、名气,还有王思远……”
“我只有一个疯子。”
“你赢了。”
宋意怔了一瞬,语气讽刺。
“你这是来承认失败的?”
温雪梨忽然笑了,笑得带着疲惫和荒诞。
“我做尽了坏事,爬到他身边,用这张脸换了你失去的一切,可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没有温度。”
“他不是疯,是心死。”
“他没疯的时候,每一天都用沉默和憎恨把我推进深渊。”
“他疯的时候,他抱着我哭。”
“他喊你名字,我回应,他吻我额头,说‘谢谢你回来了’,我假装回应。”
“他清醒后,看我像看个恶魔。”
“我每天活在梦和梦醒的轮回里,你说我可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