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直在脑子里转
可到头来,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尊严,也彻底失去了那个曾经最有可能成为萧家未来的人。
她低声喃喃:“宋意……”
“是我错了!”
“我错得……太晚了!”
清晨的重意馆,天还未完全亮透,窗外寒意未褪,落雪已化成湿冷的积水。
馆内却暖意融融,宋意早早起床,披着件厚外套站在画室窗前,手里捧着一杯热水,轻轻哈着气。
楼上传来脚步声,不多时,王思远穿着深色毛衣走下来,发梢还带着点未干的水汽,他走到她身旁,低头亲了亲她发顶。
“起这么早?”
“昨晚梦见了一幅画,一直在脑子里转!”宋意侧头看他,声音还带着些刚醒的哑:“画不出来,干脆起来透透气!”
王思远低头看她:“你做梦也不休息?”
宋意笑了笑,靠在他肩上:“那幅画是之前没完成的一个系列,梦里它突然有了颜色!”
“那你画出来了吗?”
“画了一半,觉得还差点什么!”
王思远沉思了一下:“那你要不要先出门走走?换个地方,也许灵感就来了!”
宋意点头,拉住他手腕:“陪我?”
“当然!”
他们没有开车,而是沿着文化街慢慢走。
街两边的店铺还没完全开门,铺子门前有人在扫雪,木质牌匾上挂着红灯笼,远远的有小贩推着早餐车,吆喝着卖豆花、烧饼和糖糕。
宋意买了两块糖糕递给王思远:“小时候我妈最爱这个,热腾腾的,外酥内软!”
王思远接过,咬了一口:“确实好吃!”
宋意靠着栏杆吃了几口,忽然说:“我昨天翻到了以前在你家寄宿时画的一张草图!”
“哪张?”
“画你书房!”宋意眨眨眼:“你那时候在书桌上写东西,我在角落里偷偷画你!”
王思远顿住,笑了一下:“原来你那时候就开始偷拍我了!”
“是你太好看了!”她低声说:“那时候我都觉得,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属于任何人!”
“我现在也是!”
“可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王思远认真地说:“只属于你一个人!”
宋意眼眶有点发热,但她笑着低下头,把最后一口糖糕吃完。
午后,两人回到画馆,宋意坐在画架前,重新摊开那幅未完成的画。
她调了一组新的颜色,在那片灰蓝之间加了些偏红的暖调,整幅画的氛围顿时不一样了。
她皱眉凝神,动作流畅,王思远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书,偶尔抬头望她一眼。
“思远!”
“嗯?”
“你觉得,回忆是该被遗忘,还是该被纪念?”
王思远放下书,走到她身后,看了眼画布上正被她重新绘制的那道山脊:“都不是!”
“回忆不是非要忘掉,也不是非得纪念!”
“它应该成为你的一部分!”
“你站在它上面,而不是被它压在下面!”
宋意轻声应了声:“你总是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那是因为我始终站在你旁边!”
而同一时间,康养中心。
萧晨阳这一天没有说一句话。
医生换了药,他没反应,饭送进去他也没吃,只坐在窗前盯着外面的雪。
窗台边还放着那张照片,他每天早上都会先用湿巾擦干净,再摆到阳光能照到的角落。
“她说她不原谅我!”他忽然开口。
温雪梨站在门边,怔了一下。
“她说,连恨我都不想了!”
“我早该知道!”他自言自语:“她是真的放下了!”
“我拼了命都留不住她!”
温雪梨轻声说:“她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没资格恨她,也没资格再想她!”萧晨阳闭上眼,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可我就是放不下!”
“你知道我每晚梦见什么吗?”
温雪梨走近几步:“你梦见她?”
“我梦见我们从来没走散!”他说:“梦见她没离开,梦见我没逼她流产,梦见我带她去看海,她还笑着骂我无聊!”
“我甚至能听到她笑的时候牙齿咬到下唇的声音!”
“可我一睁眼,就发现什么都没了!”
温雪梨沉默了很久,低声问:“那你……有没有哪怕一瞬,后悔没有爱我?”
“没有!”
“从来没有!”
萧晨阳看着她,语气淡得如死水:“你从来不是她!”
“你整了她的脸,换了她的声音,学了她的眼神,可你就是不是!”
“我可以发病的时候抱着你做梦,但我永远不会在清醒的时候,看你一眼!”
温雪梨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
“我也早该知道的!”
“我以为陪你三年,你会看见我!”
“可你只是拿我当幻觉的躯壳!”
“你疯了!”她低声说:“你死在她离开的那天,你只是没倒下而已!”
“我活着,也只是在陪一具空壳演戏!”
她转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求死都求不到!”
“因为她活得比你漂亮,比你自由!”
“你这辈子,永远都赶不上她了!”
傍晚,王盼盼来画馆时,宋意正画到最后一步,屋子里一片静谧,窗外余晖刚刚落尽。
“又画一整天了?”王盼盼走进画室,看着那幅刚完工的雪景画,愣了一下。
“这幅画……”她眼神闪了闪:“是你以前病房外窗的风景!”
宋意点头:“我试着重构那段记忆!”
“为什么突然画这个?”
“因为我想画出一个结束!”
王盼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已经结束了!”
宋意抬头,语气平静:“真正的结束不是躲避,是我能看见那段过往,能用画笔勾勒它,而不会发抖!”
王盼盼鼻尖一酸:“你终于放下了!”
“不是放下!”宋意纠正她:“是我不再想把它丢掉!”
“那段痛,它是我构成的一部分!”
“我不再遮掩,也不再害怕!”
她放下画笔,看着整幅画,终于露出一个轻柔的笑。
“我完成了!”她轻声说:“不是画!”
“是我!”
深夜十一点,重意馆画室的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