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再回首
“那就翻过去!”
“从此以后,你只写你的未来!”
夜色沉沉,京北郊外的私人康养中心,一间高规格的病房内,只亮着床头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照出屋里一片沉默的冷意。
萧晨阳坐在床边,身上披着灰色的睡袍,骨节突兀,眼神空荡。
他的手里握着一张已经皱烂了的素描纸,纸上模糊地能看出一张温柔的侧脸—那是宋意曾经的样子。
他眼神死死盯着那张纸,喃喃低语。
“你说过……春天来了你会回来!”
“你说你不会走!”
“你骗我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时候沙哑到像刀在喉咙里划。
病房角落的摄像头静静闪着红灯,记录下他又一次的碎裂独语。
门外,温雪梨靠在走廊的墙边,脸上没了妆容,素面朝天,眼下有一圈青紫。
她刚刚被萧晨阳用水杯砸中了肩膀,瓷片划破衣料,伤口已经红肿。
她的手紧紧攥着外套边缘,脸上是一种死死压抑的怨意与委屈。
“他又砸你了?”护士小声问。
“没事!”她淡淡道。
“可你已经……”
“我说了没事!”
她一字一顿,眼里却一片死寂。
病房内忽然传来低低的笑声,那是萧晨阳在笑。
他喃喃地喊着。
“诗韵,你来了对不对?”
“你回来了,对不对……”
温雪梨听见这句话,眼角微颤,却没有回应。
片刻后,病房门被猛地拉开,萧晨阳赤着脚冲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透着疯狂的柔情。
“你来了……”他喃喃。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
温雪梨一时间愣住了。
她知道—他现在,又把她当成了宋意。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张脸,这张她花了整整一年整出来的脸。
精细地对照宋意的旧照片,一寸一寸打磨,连眉骨弧度都一模一样。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他病态执念的投射。
她不是宋意,永远不是。
可她还是抬起手,轻轻抱住他。
“我回来了!”她说,声音低而温顺。
“晨阳,我在!”
萧晨阳像是被安抚了,整个人伏在她肩头,颤抖着,像一只被抛弃太久、终于寻回主人的狗。
“别走……不要再走……”
“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了……”
温雪梨咬着牙,一滴泪滑下来。
她知道,等他下次清醒过来,他会狠狠推开她,厌恶她,唾弃她。
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隔天早上,阳光透进病房时,萧晨阳已经醒了。
他坐在床上,眼神清明,目光落在不远处沙发上睡着的温雪梨身上。
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眉头紧锁,像是在梦里都不得安宁。
他盯了她一会儿,忽然低声冷笑。
“恶心!”
温雪梨被他声音惊醒,抬起头,还未说话,就听见他轻蔑道。
“你怎么又没走?”
“你是不是等着我疯了的时候,把你当成她,再碰你?”
她睁大眼,脸色惨白。
“我没有……”
“你这张脸—”萧晨阳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力气大得她一动不敢动。
“你以为整得像她,我就认得出你是谁?”
“你就是一个冒牌货!”
“连她的影子都不配!”
“你有什么资格蹭她的名字?”
温雪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你那天明明说—”
“我说什么?”他冷笑。
“我那时候疯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你是不是觉得,你终于有资格代替她了?”
“温雪梨,你做梦都别想!”
“我告诉你,就算你长得跟她一模一样,你也不是她!”
“你就算睡在我床边,我也只觉得你脏!”
温雪梨唇色发白,整个人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
“你干嘛不走?”他逼近一步,眼里是赤ll的恶意。
“你以为你留在这儿我会感动?”
“你只让我觉得更想死!”
“你滚啊!”
他抬手就将她推开,温雪梨被狠狠地撞在沙发边角,额头磕出一道血痕。
她愣了一秒,然后缓缓坐起,脸上竟然没有了表情。
她轻轻抹了一把额角的血,低声说。
“你疯的时候才要我!”
“你清醒的时候恨不得杀了我!”
“可我已经没处可去了!”
“所以你疯也好,醒也好,我就留在这儿!”
“留着这张脸……好歹还能骗你几秒钟!”
萧晨阳看着她,冷笑。
“你是她吗?”
“你不是!”
“你连她的一滴眼泪都不配替代!”
这时,萧母推门而入,看到温雪梨脸上的血,脸色瞬间变了。
“他又动手了?”
温雪梨低着头,没有回答。
萧母咬紧牙关,看向病床上的萧晨阳。
“你疯够了没有?”
萧晨阳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
“妈,我是不是把你也吓到了?”
“你儿子现在疯疯癫癫,连梦里都活不出来,是不是你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萧母脸色一沉,转头吩咐护工。
“把他带去做今日的神经测试,再给我打点镇定剂!”
“强制控制住他!”
“别再让他有机会伤人!”
萧晨阳一把扯掉床头的水管,砸向墙壁。
“你们想控制我?”
“宋意不回来,你们谁也别想让我好好活着!”
“你们逼她走的!你们害她消失的!”
“现在你们又要我配合治疗,你们配吗?”
萧母冷冷看着他。
“她都不回头了!”
“你疯了,她也不会再回来!”
“你不配她回头!”
病房外,温雪梨坐在长椅上,捂着额头的纱布,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她曾以为,只要她能变成宋意的样子,能替代她的位置,萧晨阳总有一天会动心。
可如今她才明白—
他不是爱那张脸。
他只是疯了。
疯在那个女人消失的那天起,疯在自己把一切都毁掉的那一刻。
她只是一个容器,一具幻觉的壳。
一旦幻觉退去,她就什么都不是。
可她仍不敢走。
因为她知道,哪怕只剩一个夜晚,他在精神恍惚中叫她“诗韵”,那也是她唯一还能活着的意义。
哪怕是假的,也比彻底被遗忘好。
傍晚时分,大理的天空泛着一层浅淡的金光,云朵低低地悬着,像铺了一张安静的帷幕。
宋意坐在小院的藤椅上,身边是王盼盼刚送来的几份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