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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愿你欢喜

    第一百七十八章  愿你欢喜

    大理的天灰得很静。

    雨水像细线一样,一整天都没有停过,丝丝缕缕落在窗台、檐角、院中已开败的木槿花瓣上,慢慢晕出一层轻雾。

    宋意坐在画室里,背对着门,手中握着那支用了多年的炭笔,眼前的画布空白如旧。

    她已经连续三天没动笔了。

    不是没有想法,而是落笔的时候,总有一种濒临崩裂的情绪压在指尖,仿佛稍微描出一线,整颗心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

    桌边放着王思远今天早上留下的便条,一行字端正。

    “去处理一点公司的事,晚饭等我一起吃!”

    字迹温和有力,像他的人,不急不躁,沉稳地陪她走了这一路。

    可她还是觉得累。

    不是那种日复一日的疲惫,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濒死感。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坚不可摧的,甚至相反,她的心早在很多年前,就碎了无数次,后来被一双手一点点地粘起来,虽然不再流血,但每一条裂缝都还在,只是藏得好。

    雨下到傍晚,风有些凉了。

    她走到窗边,指尖在玻璃上慢慢地描着什么,描着描着,停住了。

    她看到雨帘外的一对行人,一个打着伞,一个没有伞,两人并肩走着,那个人把伞倾过来几分,全部挡在对方那一侧,自己淋得一身湿。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

    叶诗韵还没有死,宋意还没有诞生,萧晨阳站在车边看着她,伞斜在他头顶,语气漫不经心地说。

    “你撑不了几天的,乖乖别闹!”

    那时她手里拿着怀孕检查单,连雨都不觉得冷。

    现在她站在这儿,早已不需要任何伞。

    她摸出抽屉里一张照片,是她曾经偷偷留下来的自己的一幅旧画,画里那个女孩穿着最普通的白裙,在雨中撑着一把伞,面朝远方,没有面部细节,却安静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她看着那画,忽然想,如果那个时候她也能逃,她是不是就不会痛得那么彻底。

    可她逃了。

    死了一次,用叶诗韵的身份埋了所有。

    可是有些东西,埋不掉。

    比如回忆,比如愧疚,比如那个躺在病床上,在每一个精神分裂的夜里仍然喃喃着她名字的男人。

    宋意轻轻咬住嘴唇,把那画翻过去。

    她不想再看了。

    再看一眼,她怕自己会落泪。

    而另一边,京北的天也在下雨。

    康养中心的病房被隔绝在雨声之外,却一样潮湿。

    萧晨阳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整个人披着一件薄毯,脸色如纸。

    他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好好进食,靠着营养液撑着,身形削瘦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温雪梨站在他身后,刚换好的药还放在托盘里,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她没开口,他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安静得像两座废弃雕像。

    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一连串闷响。

    萧晨阳忽然抬起头,喃喃道。

    “她喜欢下雨天!”

    温雪梨闭了闭眼,嘴角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他转头,盯着她那张整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目光一寸一寸变得沉冷。

    “你还留着这张脸做什么?”

    “她都不要了,你还留着做什么?”

    “你是不是活在梦里太久,真以为你就是她了?”

    温雪梨没有躲避,只是站得笔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嘲讽。

    “我不是她!”

    “但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至少……还站在你身边!”

    萧晨阳冷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

    “站在我身边?”

    “你在我梦里站一秒,我醒了都觉得肮脏!”

    “你以为你模仿得再像,我看不出?”

    “你有她的脸,但没有她的魂!”

    “你就像一具壳!”

    “而我,是个疯子,天天抱着这个壳,自欺欺人!”

    他语气忽然低了。

    “可你知道吗?”

    “我就是愿意骗自己!”

    “哪怕只是一秒钟,我也想回到她看我时那种眼神里!”

    “哪怕是假的,我也认!”

    温雪梨闭上眼,呼吸微乱。

    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淡得像是从骨缝里磨出来的。

    “我知道你恨我!”

    “可我现在也恨我自己!”

    “我恨我为什么会爱上你!”

    “我恨我为什么不早点放过自己!”

    “可我已经活成了她的影子,现在我没办法回头了!”

    “你不放我,我也放不下你!”

    萧晨阳没有再说话。

    他看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正被一寸一寸地抽离。

    他以为他恨她,恨她的背叛,恨她的决绝,可他更恨的是—她活成了他无法触碰的光。

    她站在远方的某处,每一个他夜里疯癫时喊出的“诗韵”,都如同回声,没有回应。

    他捏着指节,低声呢喃。

    “她现在……是不是也在看雨?”

    “她会不会哪一刻,忽然记起我?”

    “她会不会……哪怕一次,梦见我?”

    温雪梨坐在他不远处,一言不发。

    窗外的雨落了一整夜,没有停。

    像是替谁在哭,也像是替谁,在告别。

    雨在第二天清晨停了,阳光透过薄云落在洱海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终于松了口。

    宋意醒得早,换了一身藏青色长裙,头发自然垂落在肩头。

    她没有动画具,而是提着包去了附近的集市,王思远还没醒。

    她走得轻,不想叫醒他。

    清晨的集市很热闹,摊贩的叫卖声、鱼虾的腥味、豆浆摊前升起的热雾,一切都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她站在一家卖青花瓷的摊位前挑了一只杯子,店主是个中年男人,见她拿起杯子的时候,开口笑道。

    “这只图案是‘对影成双’!”

    宋意微微一怔。

    她指腹摩挲着杯沿,瓷釉温润,指尖轻触,像极了某个春日午后,王思远安静坐在她画室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作画,连她喝水的杯子滑落了都没出声,只在她抬眼时,伸手接住。

    她收了那只杯子,提着菜篮继续走进人群。

    回到民宿时,王思远刚洗漱完,正坐在阳台翻文件,看到她提着一兜早市回来的东西,起身接过。

    “今天怎么想起来逛市场?”

    “想吃点热气腾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