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她走过风
温雪梨脚步顿了顿。
“你早就知道答案了!”
萧晨阳笑了笑,那笑薄凉而自嘲。
“我知道!”
“我就是……还在等她给我一个肯定!”
“哪怕一句骂我都好!”
“我现在连她的恨都感受不到了!”
“她是真的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温雪梨站在门边,指节紧紧扣着杯沿,没回头。
“你还要等多久?”
“你清醒的时候说你不爱我,发病的时候叫我‘诗韵’!”
“你活在两个世界里,哪一个都没有我!”
“我是不是这辈子都只是个借壳活着的人?”
萧晨阳没回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是这些天咬破流血的伤痕。
他已经分不清哪一部分是真痛,哪一部分是幻觉。
他曾经无数次想,如果当年他拉住了她—哪怕只是多一句话,多一个眼神,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他没拉。
他以为她会一直等他。
他以为只要他说一声“对不起”,一切就可以重来。
但她没有等。
她把他送进了她人生的结尾,把自己写进了新的一页里,连姓氏都抹去,从头来过。
王思远看完最后一份法律文件已经是深夜。
他摘下眼镜,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窗外是大片的黑暗和城市隐约的车声。
他给宋意发了一条短信:【一切处理完,京北的风没你温柔。
早点休息!】
他放下手机,闭眼靠在沙发上,脸上那种惯有的冷漠表情淡了下来,只剩下眉宇之间那道长年压下的疲倦。
他是王家现任家主,是那个在权力博弈中不动声色的人,是在公司和外界眼中永远沉稳得近乎冷血的“王三少”。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把多少温柔都藏在了一个叫“宋意”的人身上。
他不需要所有人理解他。
他只要她活得好。
哪怕她永远不知道他为她做过的事,哪怕她不回头看他多一眼,他也愿意站在她背后,替她挡风、打伞、清扫每一条通往自由的路。
他可以不要世俗的尊重。
但她,必须赢。
她要站在光里。
而他要成为她脚下最稳的影子。
凌晨两点。
宋意站在画室中央,手里拿着那最后一幅画作。
她没有送进展厅,也没有向任何人公开。
那幅画只有一扇关着的门。
门的另一边,是空白。
她把那幅画收了起来,封进了一个木匣里,写下两个字。
“完结!”
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把这幅画送出去。
这不是给世界的。
这是给她自己的。
是叶诗韵留给宋意最后的道别。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轻声呢喃。
“晚安,诗韵!”
“谢谢你,活过一场!”
天微微亮,大理的晨光轻柔地洒在窗棂上,整座小镇还沉在安静的睡梦中。
远处洱海的水泛着淡金色,像是一层刚铺开的丝绸,风轻轻一吹,便荡开一圈圈涟漪。
宋意站在画室窗边,手里握着一杯热水,素颜未施,身上是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
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眠,那封着“完结”字样的木匣一直摆在桌上,像一个她终于写完的结局,也像一块她终于放下的墓碑。
画完最后那幅后,她没有松口气,也没有哭。
她只是突然觉得安静。
一种很深的、从骨子里缓缓涌出的安静。
像是浮出水面的人,终于第一次不用再屏气。
王思远还没醒,他昨晚从京北飞回来时已是深夜,衣服都没换,靠在沙发里就睡着了。
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柔软的情绪。
这个男人,从不问她是否走得太慢,从不催她赶路,只是一直静静地走在她旁边,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像她的影子,永不缺席。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身,帮他把身上的西装外套拉好,又轻轻替他将额前垂落的发梢拨开。
他睫毛动了动,醒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低声问。
王思远声音低哑。
“你站在我面前,怎么可能不醒!”
宋意轻笑。
“你睡得那么沉,我以为你做梦都回京北了!”
“梦里没有京北!”他看着她,认真道。
“梦里只有你!”
宋意顿了顿,将水杯放到桌上,轻声说。
“我把那幅画封起来了!”
“我知道!”王思远撑着身体坐起来,眼神一如既往地温和。
“你不需要让所有人看见那扇门!”
“那是你给自己画的出口!”
宋意轻轻点头。
“我终于不欠过去了!”
“我也不再问自己‘要是当时……会不会更好’!”
“现在的我,已经够好了!”
王思远伸出手,牵住她的指尖。
“你一直都很好!”
几天后,宋意随王思远一同回京北。
这次回来,她不再低调,也没有再藏着身份,而是以“宋意”的身份,公开受邀参加京北市文化艺术基金主办的“再生之光”艺术主题展。
她出现在那片曾让她几乎死去的城市,走进那座曾容不下她名字的展馆。
一切仿佛轮回,又像是重新夺回。
她穿着一袭干净的深灰色长裙,低马尾简单束在脑后,神情沉稳,脚步坚定。
她站在自己作品前,一张一张与观众交谈,接受采访,讲述创作时的心理历程。
“‘归线’系列是我最私人化的作品之一!”她对着台下媒体说。
“它不是回忆,也不是控诉,它只是记录!”
“记录一个人如何在摧毁之后,从碎片里重新拾起自己!”
“我不想给它过多的意义!”
“它不是为了引导谁,它只是存在!”
“就像我!”
“我曾经不存在!”
“现在,我存在!”
这段话登上了第二天各大艺术板块的头条,照片里她站在画前,身影高挑,神情宁静,眼神深处却藏着厚重的情绪,如潮汐一样,随时可以翻卷,也随时可以归于平静。
萧家别墅内。
萧母摔了杯子。
“她凭什么还能回来!”她的声音冷硬,指节发白地拽紧桌边。
“她不是死了吗?她不是早该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了吗?”
“她凭什么还能站在那里,还能办展览,还能被称为‘重生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