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雨后初晴
“她的死该是她的结局,她不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管家低着头,不敢作声。
“她毁了晨阳,毁了我的家!”
“现在她还要把我打造成压榨女性的毒母?”
“荒唐!”
她站起身,踱了几步,咬牙切齿。
“我要她从所有人的口中消失!”
“她已经不是叶诗韵,那我就让宋意也从这个圈子里消失!”
她一字一句。
“不惜代价!”
康养中心。
萧晨阳已经七天没有出门,他的病情陷入一种可怕的平稳。
不发狂,不喊人,眼神安静,却也毫无反应。
医生说这是一种“后疲惫期”,精神系统受损后进入的自我封闭状态,看似安静,其实是对世界彻底绝望的开始。
温雪梨每天还是坐在门口,给他送饭,送药,擦脸,喂水。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
有时候她会轻声对他说。
“今天又下雨了!”
“我记得她最喜欢雨天!”
“你还记得吗?”
萧晨阳眨了眨眼,眼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回应。
温雪梨靠在墙边,望着天花板,轻声笑了一下。
“我整成了她的样子,走她的路,说她说过的话!”
“到头来,她是你心里唯一的信仰!”
“我只是你梦里的一道影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发抖。
“我也曾想过和你死在一起!”
“可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还是在等她!”
“疯了,也只认她!”
而此刻,宋意站在展厅的最深处,站在那幅白门前。
那幅她没准备公开的画,在最后一刻,王思远替她加进来了,作为整个展览的压轴。
她看着画,眼中没有泪,却慢慢泛起光。
“你骗我!”她低声说。
“你说你不会展这幅的!”
王思远站在她身边,语气平静。
“你该给过去一个正式的结尾!”
“你欠她一个仪式!”
宋意没有反驳,只是站着,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画布下角的签名处。
她不是叶诗韵。
也不再需要被叫回去。
她是宋意。
是用尽全部力气,从死亡里拉回自己的那个人。
她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京北入夏的风,总是躁动而湿闷,吹不散人心里的沉沉苦意。
康养中心深处,病房的窗子一直开着。
萧晨阳坐在病床上,手臂搭在膝上,眼神空洞。
他已经两天没有说话了,医生说他的意识清醒,却不愿与人沟通,情绪近乎钝麻,不再发疯,也不再喊她的名字。
只有温雪梨知道,他不是好了,他是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瘦削的背影,那副身骨曾经盛满了傲气和狂妄,如今只剩一具空壳。
他身边摆着一把椅子,那是她坐了无数次的位置,可今天她没再走过去。
她的唇角发白,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眼神平静得出奇。
她知道,整整三年,她像个幽灵一样守着这个人,用尽一切方法去替代那个早已离开的女人—从眉眼到神情,从发梢到气息,她模仿得那么虔诚,那么偏执,却终究没能换来哪怕一次真正的回应。
每当夜深他疯了的时候,她成了他怀里的“诗韵”。
可天一亮,他清醒了,就把她骂得体无完肤,冷眼相向,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她恨过,也想过逃。
可她也知道,她已经没法逃了。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影子,活在另一个女人的死之后,活在一个疯子的梦里,活在萧母冷漠控制之下安排好的命运中。
她已经不再是“温雪梨”了。
她只是那张脸的替代者,是一段执念的容器。
她靠着门框轻轻闭了闭眼,像是在咀嚼某种说不出口的苦涩。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低沉又急促的脚步声。
是萧母。
她披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风衣,步伐不快,却极具压迫感。
她一眼看到门口的温雪梨,目光微闪,却没理她,径自推门而入。
“你现在是打算坐到自己彻底废掉?”她冷冷地看着萧晨阳,语气没有半点柔和。
萧晨阳没有回头,像是没听见。
“你以为你这样,她会回来?”
“你以为她站在展厅里,看到你这样狼狈的模样,会动恻隐之心?”
“你别做梦了!”
“她连回头看你一眼都不会!”
萧晨阳动了动,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萧母看着他,继续冷笑。
“宋意不是叶诗韵!”
“她已经走了那么远,你还活在梦里!”
“你再不清醒,萧家就会毁在你手上!”
“她不值得!”
“你记住,她不值得你这么做!”
萧晨阳忽然抬头,眼神一瞬间猩红。
他猛地起身,将床头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声音哐啷一声巨响。
“你闭嘴!”
他声音低哑,近乎咆哮。
“你不是她,你永远不会懂她!”
“你把她逼到死,你让我一次次站在她面前撒谎、施压、装出爱她的样子!”
“你说她不值得?那你凭什么活到今天?”
“我疯不是因为她走了!”
“是我知道她死过一次,是我亲手把她推进去的!”
“是我……杀了她!”
那句“杀了她”落下时,温雪梨站在门外,指节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萧母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失控到几近癫狂的儿子,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曾经以为她可以掌控一切,包括儿子的情感、家族的命运。
可她忘了,感情这种东西,一旦走到尽头,再强硬也拉不回来。
“你要死,你就死!”她终于说出这句话,语气却不是怒,而是冷漠到几乎干涸的厌倦。
“萧家不需要一个废物!”
她转身走出病房,门重重合上。
那一声,像是彻底隔断了过去所有的血缘、所有的母子情。
温雪梨看着她背影离开,眼中一片麻木。
与此同时,京北市中心的展馆,《归线》系列闭展在即,最后两天的开放时间反而吸引了更多观众前来。
宋意站在展厅角落,穿着一件淡紫色长裙,神情安静。
她没做讲解,也不接待访谈,只是站在那儿,像一个看客一样,和所有人一样望着自己的画。
她面前是那幅白门。
最后一幅。
她站了很久,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与自己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