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有归期
直到王思远走来,站在她身旁。
他什么都没说,只递给她一瓶水,握住她的手。
她回握住,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
“你知道吗?”她轻声开口。
“刚才有个女孩问我,这幅画里的门,通向哪里!”
王思远垂眸看着她。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
“她问我,‘你不害怕不知道出口在哪吗?’”
“我说,不害怕!”
“因为我已经不再停留在门外!”
王思远静静看着那幅画,眼中柔光一点点浮现。
“你已经走得太远了,诗韵!”
“现在你回头看,她们都在原地,而你已经穿过了世界的另一头!”
宋意望着画,眼底浮起一点点温柔的光。
“我不再是那个等门开的女孩!”
“我就是门后的光!”
那一夜,雨没有落,风也很轻。
宋意睡前翻看邮箱,收到一封来自f国画廊的邀请信—
他们想将《归线》整组作品带到巴黎。
她点开邮件,看着那行英文字母拼出的“yi ng”,眼神微动。
王思远从洗手间出来,擦着头发,看见她坐在床头出神。
“又被邀请了?”
“嗯!”
“想去?”
“想!”
“那就去!”他说。
“我陪你!”
她抬头望他,目光坚定温柔。
“我从死亡里走过来,不是为了沉溺在过去!”
“我画了那么多线,不是为了围住自己!”
“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走出去的人,也配站在世界的中央!”
王思远点头。
“你不只是配!”
“你生来就该站在那儿!”
展览闭幕那天,京北清晨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城市仿佛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为这场名为《归线》的展览做一个沉静又体面的收尾。
展馆外排起了长队,门口贴着一张红色告示—“最后一日,仅限预约参观”。
宋意没站在展厅里,她在顶层的露台,身上只披了一件淡灰色风衣,指间夹着一杯黑咖啡,已经凉了。
风吹得她耳边碎发轻轻飘起,天还没有完全亮透,灰蒙蒙的,像是一层未经洗净的画布。
她从来不喜欢热闹。
也不擅长被众星捧月。
站在顶楼的她,远远看着底下人群进进出出,有些人是冲着展览来的,有些是冲着“宋意”这个名字来的,她不知道他们每个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想去猜。
她已经学会了,把不属于自己的期待还给世界。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王思远。
他将她外套领口往上拉了拉,把保温杯换进她手里。
“你穿这么少,想生病?”
“我不冷!”她低头喝了一口。
“只是有点想静一会儿!”
“今天最后一天了!”王思远站在她身边,看着露台下的城市天际线。
“从明天开始,这一组画就是历史!”
宋意轻轻点头。
“是啊,历史!”
她顿了顿,问。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画这组画,最开始不是想疗愈!”
“是想留痕!”
“留着那些我差点被吞掉的记忆!”
“就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要在地上留下脚印,好证明—我真的活过!”
王思远看着她,语气温缓。
“你不只是活过!”
“你还站得很漂亮!”
“你在每一幅画里都留下了一个人活着时最真实的样子!”
“不是为了别人记住你,而是你终于有底气面对自己!”
宋意轻笑。
“我不恨那个走进手术室的自己!”
“我也不恨那个签下离婚协议、把离婚协议撕碎又粘起来再送回去的自己!”
“她们都做了她们能做的!”
“而我,只是她们的延续!”
她转过头看着他。
“王思远,我知道你想替我做很多事,甚至你愿意替我出面替我把萧家压下去!”
“可你知道吗?”
“这一次,我想自己来!”
王思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
“如果你想,那你就去!”
“我在你后面!”
同一天的傍晚,萧家。
书房里昏黄的灯光洒在旧木地板上,萧母一身深蓝色绸缎旗袍,靠在沙发上,指尖捻着一颗温润的白玉珠。
她看着手边的新闻报道—《宋意“归线”系列创纪录完售,成为最年轻受邀进驻f国国立美术馆的华人艺术家》。
她冷笑一声。
“她赢得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我没有下手的理由!”
她闭了闭眼,仿佛还能听见三年前那个晚上,叶诗韵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那张医院检查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妈,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她那时候只说了一个字—“滚!”
她从来都不承认这个儿媳妇。
哪怕这个女人是萧晨阳唯一真正动过心的人。
她以为叶诗韵是个乖顺的棋子,谁知道她竟敢假死逃脱,然后活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站在她最不屑的那个位置上,被所有人仰望。
而她的儿子呢?
疯了,废了,连自己都认不清楚了。
她想起前两天医生打来的电话,说萧晨阳被夜里突发情绪波动,血压骤降,一度意识模糊。
她没有去。
她告诉自己,她不能再看他那副模样。
看了只会更清楚,她早就失去了这个儿子。
他属于叶诗韵。
属于那个连名字都不肯再回头的女人。
康养中心。
萧晨阳坐在病房窗边,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已经很久不再有神采,像是一口枯井,被封死了所有光亮。
窗外风吹过,树枝轻轻晃着。
他听见门被推开,温雪梨进来,手上拿着换洗的衣服。
她没说话,蹲下身替他脱下毛毯,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不配合,也不反抗,就那么坐着,任由她摆弄。
“你还要等多久?”她忽然问,声音轻得像是怕吵醒他。
他没回答。
她继续说。
“她不会回来了!”
“你知道的!”
“你清醒的时候比谁都明白!”
“你现在的每一口呼吸,都是她不要的东西!”
“你连活着这件事,都是靠她的影子!”
他忽然抬头,盯着她那张脸。
“你真像她!”他低声说,眼神却透着病态的空洞。
“但又不像!”
“你没有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