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问归途
一个是少年艺术疗愈基金。
一个是青少年矫治中心的画课计划。
她不想在流量和资本里堆积名声,她只想做能实在触碰到某些困在裂缝中灵魂的事。
“你是不是太挑了?”王盼盼有点无奈地翻着她筛掉的资料。
“这些合作随便一个就能让你登上杂志封面!”
“我不缺封面!”宋意说。
“我只想画得安心!”
“你是真的已经彻底摆脱‘叶诗韵’这个名字了!”王盼盼啧了一声。
“当年你从火里爬出来的时候,我都没你现在这样冷静!”
“不是冷静!”宋意望着窗外。
“是清醒!”
“我终于知道,我不是来讨好谁的!”
“我能站在这儿,不是因为我够乖、够顺、够听话!”
“而是因为我撑过了别人不曾熬过的夜!”
与此同时,萧家那边风雨飘摇。
萧母接连收到几家合作商违约通知,对外放出狠话,背地里却早已焦头烂额。
她一向强硬的姿态这次再也撑不住,所有人都知道,王思远已经动真格了。
她坐在书房,望着新闻里宋意站在舞台上的照片,眼神冷得几乎冻结。
“她就真的那么不怕死?”
“就连从坟堆里爬出来,都敢直面萧家?”
管家低声道。
“夫人,王家已经将青城美院那块土地收入囊中,宋意的新项目就落在那里!”
“她不仅没退,反而开始布局!”
“她是在打我们的脸!”
萧母闭上眼,良久,她轻声吐出一句话。
“她是疯了!”
“疯得知道再退一步就又死一次!”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她是在等我最后出手!”
“她要我亲手承认我当年错了!”
“可我偏不!”
“她的命,是我碾过去的!”
“她活着,也是我的耻辱!”
而此刻,在王家顶楼的阳台上,宋意站在一副还未完成的画前。
那是一幅远山和城市并置的风景画。
城市冷硬、笔触沉稳,远山柔软,色调淡却有深意。
她正描着山脊线上一缕薄雾,忽然顿住了手。
王思远走过来,看着她迟迟不落笔。
“想什么?”
“我在想!”她轻声说。
“我画了这么多画,哪一幅是我最想挂在自己家里的!”
“找到了吗?”
“还没!”
“我想等画完这幅!”
“然后呢?”
“然后也许……”她低头。
“我可以把‘叶诗韵’这个名字真的写进作品页里!”
“不是署名!”
“是落款!”
王思远没说话,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带着她轻轻勾出最后那道线。
他没有劝她放下,也没有替她遮掩。
她不需要被遮。
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并肩站立的人。
她不是温室花。
她是野草,是风中开花的刀刃。
夜晚,他们坐在客厅,电视开着没声音,灯光昏黄柔和,像多年前他们还在大理的那个晚上。
宋意窝在沙发一角,看着手中一本旧画册,王思远靠着她的肩,手里拿着茶杯,什么也没说。
“你知不知道!”宋意忽然道。
“有一阵子我特别害怕你离开!”
王思远抬眸看她。
“为什么?”
“你太完美了!”
“我不完美!”
“在我眼里是!”
“那你现在还怕吗?”
她侧头望他,眼神清澈坚定。
“不怕了!”
“因为我终于也成了配得上你的样子!”
王思远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
“你一直配得上我!”
“是我,怕配不上你!”
宋意笑了,靠在他怀里,声音低低的。
“那我们就这样!”
“哪样?”
“你不走,我不退!”
“你不放,我不散!”
王思远搂紧她。
“你一直在我怀里!”
“我从来没松过手!”
夏夜的风穿过京北高楼林立的街道,吹进王家顶层那扇未关的落地窗,轻轻掀起纱帘。
屋内的灯光柔和,一如屋主的性情,不刺目,不喧嚣,沉静得像是一张细腻描绘过的水墨画。
宋意靠坐在画室角落的一张单人椅上,身边是散落的稿纸和几支未清洗的画笔。
她没动,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画册封皮。
王思远还在书房处理临时的紧急文件,她没有催他,也没有起身打断他。
夜色太沉,让她有些恍惚。
她回京北已经十天了。
这十天内,她接受了一场高端艺术访谈,完成了和青城美院的合作签约,选定了第一批基金扶持名单,拒掉了二十七个商业邀约,也亲自手写了十七封展览结束后的感谢信。
她的名字再次登上业内主刊封面,被称为“真正从灰烬中站起来的先锋艺术家”。
可越是在掌声和关注之中,她越觉得那些沉默过的深夜才是她存在的根基。
没有谁能真正理解,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她不是“幸运地复活”,也不是“被命运宽恕”。
她只是,在被埋葬之前,亲手撬开了泥土,爬了出来。
她也确实死过一次,死在叶诗韵那个名字下的那个夜晚。
王思远走进来时,她还坐在原地。
他没有出声,只是将她脚边那支滚落在地的画笔捡起来,放回托盘里,然后蹲在她面前,抬头望她。
“又画了一天?”
“今天没画!”她声音有些哑。
“那是想事情了!”
宋意轻轻点头。
“我在想,我有没有做错!”
王思远眉头微拧。
“哪一步?”
“从‘回来’开始!”她垂着眸。
“我做展览、接访谈、合作、重建—这些是对的吗?”
“我原本只是想画画!”
“我不是想成为某种象征!”
“我不是重生的典范,不是女性独立的标签,我只是……一个从沉默里站起来的人!”
“可我好像,被架上去了!”
王思远没立刻回应,只是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却很稳。
他想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
“意意,你可以不必是任何人的象征!”
“你是你!”
“你活过来了,你站起来了!”
“你画得越来越有力量,是因为你终于相信了你自己的价值!”
“可这不意味着你要承担全世界的期待!”
“你不欠他们!”
“你只需要,活成你想成为的样子!”
宋意轻轻吸了口气,闭上眼,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