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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到底凭什么

    第二百零四章  到底凭什么

    温雪梨脸色惨白,身子瑟缩着,手指捏紧成拳。

    “我没杀她!”她说。

    “你们都杀了她!”

    “你、你妈、你那些家族长辈……还有你自己!”

    “你最狠!”

    “她跪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转身走了!”

    “她说她怀孕了,你让她去做手术,说孩子是负担,是不配留下来的错误!”

    “你说她爱哭,爱闹,丢脸,没用!”

    “你说你不会娶她!”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她要是不安分,就让她滚!”

    “你一句句把她推下去的!”

    “现在你来哭?你来恨我?”

    “你凭什么?”

    萧晨阳听着这些,眼神一寸寸崩塌,身子也缓缓跪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血,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沉在地板上。

    他喃喃地说。

    “我是真的爱她!”

    “你们怎么不相信我?”

    “我只是……太晚了!”

    “我以为她会等我!”

    “可她没等!”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他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已经分不清温雪梨到底是谁。

    有时候他把她当成叶诗韵,温柔到极致,说她“受苦了”,说“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有时候他认出她是温雪梨,对她百般呵护,说“你为我付出那么多,我都记得”。

    但更多时候,他的情绪突然崩溃,把她骂成“贱人”、“夺命鬼”、“害死她的女妖精”,说她整容模仿是“对死者的羞辱”。

    他会冲她喊“你滚”,又会在深夜把她抱进怀里,一边说“我错了”,一边低声说“别走,别再走了”。

    他的疯不是高声喧哗,是悄无声息的撕裂,是一场不能醒来的执念。

    而温雪梨,活在这场撕裂里,被他分裂的灵魂一遍遍碾压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一个。

    是“她”,是“你”,还是“那个人”。

    她只是知道,他不肯放手,她也不敢离开。

    她怕他死,也怕他清醒。

    疯的时候他捧她,像捧着一块珍宝。

    清醒的时候他扔她,像扔掉一块污秽的破布。

    她试图劝自己坚持下去—也许他有一天就真的会好,会真的把她当人看。

    可每一次希望,就像浮在水面的一根稻草,一碰就碎。

    她已经无法再爱,也不敢恨。

    她只是活着,一天,一天,再一天。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分不清她是谁。

    或者—

    她终于分不清自己是谁。

    夜已经很深,巴黎美术馆外的街灯一盏盏亮着,柔和的光落在潮湿的石砖路上,映出斑驳的倒影。

    展览闭馆后,馆内的工作人员早已离去,只剩下中央大厅那幅《她的肖像》还未移走。

    宋意站在那幅画前,身后是一整面暗下的展墙。

    她没有说话,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落在画中那张安静的脸上。

    那张脸,不是叶诗韵的。

    也不是宋意的。

    是她,过去和现在之间,某种交错出的存在。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自从五年前那场假死计划启动之后,王盼盼找来的整形专家对她做了面部微调,削去了那抹少女时代的圆润,调了眉骨的弧度,下颌线更锋利,鼻梁更挺了些,唇型也有些许上翘—她现在的脸,干净,冷峻,像一张经年未染的白纸,只留下刀刃划过的痕迹。

    她曾问过王盼盼。

    “像吗?”

    王盼盼当时沉默了一下,说。

    “像了,就危险了!”

    她点点头,从此不再照镜子。

    她知道她早已不是叶诗韵。

    那个温柔的、总是低头捧着画本、说话声音不敢超过三分的女孩,已经死在那场雨夜中—死在萧家冷得发白的地砖上,死在医院手术室外那份“自愿流产同意书”的签名下。

    而她,宋意,是那个用尽力气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人。

    “宋意!”身后忽然传来王思远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见他走近,手中拿着一件披肩。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空调开了一整晚的展厅里站了太久,肩头已经凉了。

    他将披肩搭在她肩上,语气平静。

    “你想站一整夜吗?”

    宋意垂眸笑了一下,低声道。

    “我在想她!”

    王思远没有问她“她是谁”,因为他知道,宋意每次说起“她”的时候,都是指那个已经死去的叶诗韵。

    她接过他的手,坐在画前那张长椅上。

    两人并肩而坐,沉默了一会儿。

    “我记得她以前喜欢丁香!”她忽然说。

    “我小时候在租房的阳台上种了一株,开得不旺,但她很喜欢,常常站在那儿闻!”

    “那时候她还没遇见萧晨阳!”

    “她笑得很好看!”

    王思远低声道。

    “她被你埋得很好!”

    “但你不是她!”

    宋意点了点头,目光却没离开画。

    “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就是她!”

    “我替她发声,替她画画,替她站出来,替她在这个世界上争回她曾经被夺走的所有!”

    “她躲的时候,我挡!”

    “她怕的时候,我说话!”

    “可到了现在,我真的不记得她原来的声音了!”

    她伸出手,指腹轻轻贴在画框边缘,像是抚摸着一个早已远去的影子。

    “她温柔!”宋意低声。

    “可我不是!”

    “我现在说话太直接,做事太狠心,我懂得割舍,懂得布局,懂得如何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穿!”

    “连笑,我都学会只笑一半!”

    王思远看着她,眼中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心疼。

    他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我有时候也想回去!”她说。

    “不是回到从前的生活,而是……回到那个我还没变得这么冷的自己!”

    “可她早就死了!”

    “我也不记得她埋在哪里了!”

    她靠在长椅背上,眼睛望着高处吊灯投下的光。

    “我现在这个脸,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放下了,我还会不会找回自己?”

    王思远静静地陪着她,没有开口。

    过了很久,宋意忽然笑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是想她原谅我!”

    “我只是在想,她要是知道我活成了这样,会不会也觉得很难过!”

    “她是那么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