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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风雪都过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风雪都过去了

    “我连她最后一封信都没收到!”

    “你说,她是不是恨我到死了?”

    温雪梨咬着牙,蹲下来,轻轻抱住他。

    “不是的!”

    “她没有恨你!”

    “她只是太累了!”

    “你要是早一点看见她……哪怕只早一点……”

    “她都不会走!”

    “可你太晚了!”

    “你现在看见的我,不是她!”

    “但我会留下!”

    “我会一直在!”

    “疯的时候也好,清醒的时候也好!”

    “我在!”

    “我不会走!”

    “哪怕……你一辈子都认不出我是谁!”

    京北入冬的第一场雪在清晨悄无声息地落下,街道被薄霜覆盖,屋檐上积着细白,风吹过时,雪花倏地一飘,如灰白蝶羽,落在康养中心的窗前。

    萧晨阳靠在病房的沙发里,手里握着一张已经皱折发黄的素描纸,那纸上是一张不完整的侧脸,只勾了眉眼轮廓,像是未完成的作品,也像是他记忆里始终抓不住的模样。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指尖在那道轮廓上来回摩挲,声音低哑地响起。

    “她的鼻梁不是这样的……太挺了!”

    “她嘴角笑的时候,是左边先上翘!”

    “还有眼睛……她眼里有光!”

    他说着,眼神一点点陷入某种混乱的执念深处,像是正在拿这张纸和他记忆里那张脸做最后一次较量。

    他忽然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温雪梨。

    “你过来!”

    温雪梨犹豫了一下,终究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他将那张素描纸举到她眼前,对比着她的脸,一寸一寸看。

    他的目光从她的额头扫到眉尾,又滑向她的鼻尖、唇线,最后停在她眼睛上,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你整得很好!”他语气冷静。

    “真的很像!”

    “可惜她从来不笑得这么僵!”

    “她哭的时候眼角是垂的,你却是挑的!”

    “你想演她,也得演得好一点!”

    温雪梨喉咙像被灌了冰水,几乎说不出话。

    他忽然将那张纸一把撕了。

    “你永远不是她!”

    “你穿她的裙子,留她的发型,模仿她画画的手势,甚至故意练她的语气—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配?”

    “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会跪在我面前三小时只为了一个展位!”

    “她会熬夜给我画图,手腕肿得拿不住笔!”

    “她会在我被父亲打之后,把我藏在画室里一晚上不敢出声!”

    “她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可她最后还是走了!”

    “她不是输不起,是她不再愿意把自己踩在地上了!”

    “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回头!”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像是在往自己心脏里灌火。

    温雪梨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却不敢哭出声。

    她只想开口告诉他,她不是要代替谁,她只是怕他连做梦都没地方藏身。

    可她刚要说话,他忽然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扯,强迫她抬头看他。

    “你整成她的脸,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就会分不清?”

    “你错了!”

    “我每次看你,都会想起她死的时候的样子!”

    “你在提醒我,是我害死了她!”

    “你是活生生的罪证!”

    “你是我的惩罚!”

    “你就是披着她的皮,一点点撕裂我的人!”

    温雪梨哭着摇头,声音已经发哑。

    “我不是……”

    “我不是要你记得我!”

    “我只是想你活下去!”

    “哪怕你永远不记得我是谁,我也认!”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我怕你一个人撑不过去……”

    萧晨阳闭上眼,缓缓松开她的头发,像是忽然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呼吸沉重而迟缓。

    温雪梨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眼泪已经流干。

    他又一次疯了。

    又一次将她当成了她,又一次痛恨她不是她。

    又一次,用尽所有的方式撕碎她仅存的尊严。

    她抱着自己,缓慢而剧烈地颤抖,嘴唇颤动着,低声道。

    “诗韵,对不起……”

    “我没有资格拿你的脸活着!”

    “可我真的不是想毁你!”

    “我只是……太想他活下去了!”

    “你知道他疯的样子多可怕吗?”

    “你知道他一个人坐在窗前,捧着你旧衣服的碎片,一整夜都不眨眼的样子吗?”

    “我怕他真的死了!”

    “我怕……你真的再也不回来!”

    “我做梦都梦见你回来,轻轻摸了摸他头发,跟他说:‘我不恨你了。

    ’”

    “可你不回来!”

    “你真的不回来!”

    “他一天天塌了,我只能……只能变成你!”

    “我想……哪怕他只是错认我,也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几乎消失在空气中。

    病房里一片沉寂,只有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而万里之外的巴黎,午后阳光穿过高窗洒进画廊里,宋意坐在窗口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却已经许久没有翻页。

    王思远站在另一侧的小厅里与人交谈,偶尔朝她的方向望一眼,她没察觉,只安静地靠着墙,看着阳光一点点在地面上挪移。

    她没有在想叶诗韵,也没有在回忆过去。

    她只是有些倦了。

    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这段旅程让她耗尽了所有情绪和力气。

    从假死到重生,从巴黎展览到公众认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就会满身是血。

    她曾经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如今却冷清得像一块沉石。

    她不是刻意去变。

    只是活着,需要冷静。

    需要锋利。

    她不再允许自己崩溃,因为崩溃的人没有力量说话。

    她想让世界听见她,就只能学会咬紧牙。

    王思远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将一杯热咖啡递到她手边。

    她接过,轻轻道谢。

    两人沉默地坐着,看着画廊外天色渐暗,日光一点点消失在窗边,像是沉进记忆深处的光影。

    她忽然开口。

    “你说,人到底可以活成几种模样?”

    王思远侧头看她。

    “你想听真话?”

    “嗯!”

    “你一个人,就活成了三种!”

    “她是第一种!”

    “你是第二种!”

    “而现在,你又成了另一个你!”

    宋意低笑出声,声音带着些许喑哑。

    “那我现在,是不是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