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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七章  爱无声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够乖,够听话,够温柔,就会有人抱住我说—你做得很好!”

    “但那天我站在医院外,抱着流血的腹部坐在出租车上,我忽然就明白了!”

    “不是我不够好!”

    “是我给错了人!”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想过让任何人来确认我的价值!”

    “我要什么,我自己给自己!”

    王思远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说。

    “你现在做得很好!”

    她笑了一下,声音轻极了。

    “我知道!”

    “我就是想你也听我说一遍!”

    那一晚他们没有再谈过去。

    窗外细雨开始落下,宋意靠在王思远怀里,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她闭上眼时忽然觉得很安心。

    她不需要再奔跑、再挣扎、再回头。

    她终于站在一个她可以定下脚步的地方—

    不被定义,也不需解释。

    她是宋意。

    她活着,不为证明。

    只为她自己。

    完整,自足,自由。

    就这样,慢慢往前。

    一周后,天气渐暖,旧金山的街道上开始有了春意的影子。

    沿街的柠檬树结出了细小的青果,阳光穿过树冠,在人行道上斑驳地洒落下来。

    宋意穿着一件浅色风衣,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在回画室的路上,怀里夹着刚从社区图书馆借来的几本旧摄影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地在街头走上一段路了。

    以前她总是快节奏地移动在城市的各个功能性地点之间,从画室到展馆,从展馆到演讲厅,从会议室到机场,步伐从不容她为自己停留。

    可最近,她开始慢了下来,不再事事回应,不再逢邀必到,也不再用一张总是“有事”的脸庞,去掩饰内心的不愿意。

    她在一间小咖啡馆门前停下脚步,推门进去,点了一杯白咖啡,然后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午后的阳光与人潮,窗内是她和一本摊开的书。

    她静静地翻着书页,直到有陌生人坐到她对面。

    是一个中年女子,戴着眼镜,穿着很普通的衬衫,气质温和。

    她略显紧张地看着宋意,语速缓慢而真诚。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只是……我认出了你!”

    宋意抬起头,看着她,没有意外,只是淡淡一笑。

    “你好!”

    “我……我在京北的时候看过你的展,《归线》那场!”女人眼里带着些羞涩与激动。

    “我那时刚离婚,生活很糟,但我在你那幅《白门》前站了很久!”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想对你说谢谢!”

    宋意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女人有些局促地捏紧了手指。

    “我知道你可能听过太多感谢了,但我真的很想告诉你……你让我不再害怕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不是因为你画得多伟大,而是我在你画里的那些缝隙、留白、阴影里,看到了我自己!”

    “我知道那不是你要表达的重点,但我还是被看见了!”

    她说完这段话后,自己都红了眼眶。

    宋意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语气温和。

    “谢谢你告诉我!”

    “我画的时候从不奢望谁必须理解!”

    “但如果有人能因此感到自己不孤单,那是我的荣幸!”

    女人点了点头,匆匆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起身。

    “我先走了,谢谢你,宋女士!”

    “谢谢你没有回头!”

    宋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忽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轻轻点了一下。

    不是疼,而是一种久违的、温暖的重量。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是在某个陌生人的画前站了很久。

    那时候她也不敢说自己明白了什么,只是看着那幅画,就忽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无力。

    轮到她成为那个画出“某种可能”的人了。

    她合上书,起身回到画室。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没有再画,而是把画室重新布置了一遍,丢弃了一些旧的材料,把墙角那几张从未展出的“遗稿”一一裱好,挂在屋子最深的那面墙上。

    她在做整理。

    不是断舍离,而是一种标记。

    她想告诉自己—那些没有被展出的画,那些被她藏在抽屉底层的痕迹,那些情绪失控时划得乱七八糟的线条,也都是她的一部分。

    不完美,不精彩,不高光,但真实。

    夜里,她打电话给王盼盼。

    “姐?”王盼盼那头声音懒散。

    “怎么想起打给我了?”

    “我今天被一个陌生人认出来!”

    “又不是第一次!”

    “她在我画前站了很久,然后跟我说谢谢!”

    王盼盼顿了顿,声音低下来。

    “你很久没有说这句话了!”

    “我也很久没有从画里感受到‘自己’了!”宋意靠在床头,轻声说。

    “我不是不想表达!”

    “是我一度太用力了!”

    “我把每一幅画都当成我必须赢的战役!”

    “可今天我才意识到,不是非得战斗!”

    “有些画,只是站在那里就够了!”

    “不是为我!”

    “是为别人也能有勇气站在那里!”

    王盼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是我见过最柔软、也最坚定的宋意!”

    “以前你坚硬,是为了不被踩碎!”

    “现在你柔软,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再被摧毁!”

    宋意眼眶微热,笑着说。

    “我有点想回一趟京北!”

    “不是为了谁!”

    “是我想去那个展馆,再走一次!”

    “不是在台上!”

    “是在台下!”

    “我想站在自己的画前,看一看那时的自己,是怎么站在那个光里的!”

    王盼盼没笑,也没说什么玩笑话。

    她只是安静地说了一句。

    “我陪你!”

    “你一直走在前面!”

    “这次让我在你身边!”

    回京北的那天,是立春。

    城市开始融雪,街道边的积冰一点点剥落,风依旧冷,但已经不是刺骨。

    宋意没让任何人知道她回来。

    她和王盼盼并肩走进那座熟悉的展馆,门前的接待员已经换了人,她戴着墨镜和口罩,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她在《归线》系列最后一幅画前停了很久。

    那幅《白门》,她当时画的时候,是她真正意义上彻底结束叶诗韵那段人生的标志。

    现在再看,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沉痛和哀戚。